这是谢靖第一次见到何弦。
周斟说,“九升今日,不虚此行。适逢花朝,诗酒趁意,不亦快哉。只缺一个美娇娘了。”
谢靖赚了李显达的酒,又对上何弦的对子,虽然春闱还未开考,已经有点“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思。
“那我今日便去寻一个。”
他心里发飘,纵身上马,一挥鞭子,径自朝城东河边去。留周斟在原地摇头。
于是便有了和祁王那一段。
等到酒醒之后,确有一些惶恐,好在祁王并未找他麻烦,谢靖得以安然无恙应考,还中了状元。
戏言求娶一事,因知道祁王身份,自不再提。他心中对祁王的宽宏大量,却是十分感激。
此后有人说祁王孤傲刻薄,谢靖便每每为祁王说项,祁王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便笑着说,“多说无益,总归有人爱听。”
谢靖口中称是,心里却为祁王打抱不平。
祁王待别人冷若冰霜,却与他十分亲厚,那时谢靖品级低微,不见天颜,此种情谊,令他深为感动。
朱凌锶继位后,祁王身份日益微妙起来。谢靖身为顾命大臣,又是天子近臣,仍不顾物议,与祁王为友。
他心志坚韧,甚少为外物困扰,只是祁王和皇帝的关系,却叫他私底下有些忧心。
在他看来,祁王为人坦荡不作伪,天性诚挚,非黑即白,几乎到了有些偏激的地步,但的确是个很好的朋友。
而小皇帝,则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性情温柔,生活简朴,勤奋好学,至善至纯。
(虽然貌似爱好是打仗)
也有人说这是“妇人之仁”,可是,仁君总比暴君好。
这两兄弟的为人,谢靖心里都认可,只是至今瞧着仍很生分,谢靖要提防着有人借祁王之名生事,总想叫他们亲近些。
两边都说过,却谁都不愿进一步。
祁王就算了,他就这脾气,可朱凌锶明明是没脾气的人,居然在祁王一事上,出人意表地执拗。
谢靖,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祁王问出这句,
“莫非九升、你喜欢看我给皇上跪行臣礼?”
谢靖感觉有些头大。
“陛下并非爱摆架子之人,殿下若与陛下亲近些,那些流言蜚语便不攻自破了。”
祁王笑了,微微弯了双眉,远山含愁,雾霭缭绕。
“若是他早生十年,便没这许多事了。”
此话说的是大统承继,谢靖不便多言,他知道先帝立太子一事,叫祁王十分伤心。
十年承欢膝下,自己也仍然不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想来真是寒意彻骨,与之相比,皇位倒没那么重要了。
“皇上……也不容易。”谢靖踌躇半晌,说。
祁王便莞尔一笑,如茉莉初蕾,清新动人。
“你们闹来闹去也就算了,何苦带上我那兄弟,若是害得人家长不高,该如何是好。”
“兵部谁去做那个头头,还不是一样,左右做个三年五年,便做出个大财主出来,管他姓方还是姓罗。”
谢靖唇角微动,欲言又止。
“皇位上是谁,也不都是一样……”祁王声音渐渐低微,“当了皇上,便只是皇上,都只知道是皇上,再没人记得,这还是个人了……”
谢靖心中一沉。
少顷,祁王仿佛从他沉郁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对谢靖破颜一笑,
“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
“殿下……”谢靖心中百感交集,一时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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