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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焦冻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他倒过来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感叹道:“那稍微有点可惜了。”

被轰焦冻设置好静音的手机的界面向下翻转着,屏幕亮着,是一个正在通话的呼出界面,时间已经长达二十多分钟了,也不知道这通没有应答的电话为什么那边的人还没挂断,而是像是在自虐一样听着——

——『通话时间 00:20:34』

——『通话对象:爆豪胜己』

第十章

绿谷被轰焦冻带着教了一整天的各种繁琐的知识,他在温暖的房间内努力支撑着眼皮不掉下来,昏昏沉沉又摇摇欲坠地做着笔记,等到雇主轰焦冻觉得大致差不多了,屋外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夜幕在反出荧光的银白雪地上沉沉落下,交接的地方比现实和梦境的轮廓更加清晰,绿谷婉拒了已经把他送到山下的轰焦冻又一次留宿的请求,无奈地被难得强势的轰焦冻戴上手套和围巾,撑着那把边缘结出冰凌的黑伞,一个人走了。

轰焦冻没有打伞,他伫立在山口的门前,风雪交加的天气里送一个固执的夜归人,他安静地看着绿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踩出笨拙的脚印,忽然从风衣的口袋里伸出了手,低头看着自己不自觉捻动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绿谷细腻的肌理触感,带着一点被他自己压抑的颤抖,长久地停留在他指腹的触觉感受器里,烧灼着他即将崩塌的理智线。

轰焦冻一直在背后专注地看着绿谷渐行渐远的背影,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缓慢又残忍的折磨,恶劣的天气和他自己的处心积虑计划任旧无法将他围困在自己的空间里,他就像一只天真烂漫的野生小鸟,只有被折断翅膀的时候才能够被人豢养——

——轰焦冻又将手放回了口袋里,转身从像是要吞噬一切的门里缓步走去,轰焦冻漫不经心地哈出一口白气,镜片被氤氲的雾气漆上浅浅一层白雾,黑夜里他的眼眸深处宛如点亮的摇曳鬼火,影影憧憧穿透模糊不清的镜片,心惊胆战地跳跃着占有另一个人的渴望。

轰焦冻想,什么时候爆豪才会失控地折断这个家伙的翅膀,让他不得不永远依偎在我的怀里寻求保护,等到那个时候,等到绿谷自投罗网那一刻,等到他哭泣着向他寻求帮助,而不只是仅仅拉住他的衣角,对他说:

「帮帮我!!轰君!!求你!!」

藏在风衣口袋的指尖交叠又遏制住摩擦的欲望,轰焦冻轻轻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小别墅厚重的红木门,没有脱鞋,他似乎是忘记了还要脱鞋,有什么比东西逼迫着他,迫使着他,让他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多浪费,就那样无所谓地踩在昂贵的地毯上,皮鞋在波斯绒柔软温暖毛毯上踩出雪水融化后带着泥泞痕迹的印记,像是爬行动物的脚印般来到了卧室,轰焦冻垂下眼睫停在了床的面前,缓慢地掀开了纯白的被子,男孩笑容灿烂的照片就被藏在他每晚安睡的地方,藏在被子下,轰焦冻单膝跪在床上,双手撑在照片两边,过于软绵的床在成年男人的重量压上来的一刻带着被金丝框架包绕的照片一起下沉。

轰焦冻的唇贴在照片上绿谷的眼睛旁边,轻吻低语:

“晚安,绿谷。”

“晚安,我的洛丽塔。”

绿谷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宿舍楼下路灯的光昏黄灰暗,闪烁不定地把这个打着哆嗦回来的学生照在地上,背影拉长到像是有心怀不轨的人踩着他的影子尾随,他仰着头看了一眼整栋楼都没有亮起的窗,忽然惊觉已经进入寒假一个快一周了,学生们陆陆续续都走的差不多了。

绿谷颤抖地把拖着两条绿色耳朵的帽子戴上,在模糊不清的光线里像只被雪淋湿终于千辛万苦回到自己巢穴的小兔子,冷到后腿都在不自觉颤抖。

绿谷回到宿舍的时候刚刚把钥匙插进去就觉得不对,他看着整个被捏到变性要掉不掉地悬挂在门上的把手,金属质地的门把手被人用力到在上面留下指节下陷的印痕,绿谷心惊肉跳地缓慢推开门,老旧脱漆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门里空无一人。

绿谷疑惑又警惕地躲在门后仔细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又想想这个入室盗窃的强盗可能是被他的贫穷震撼了,找了一路什么都没有在这个家徒四壁的宿舍里找到就气急败坏地离去了。

绿谷哭笑不得地看着门内侧那个也被捏坏的门把手,轻轻用手碰了一下这个摇摇欲坠的可怜小零件,长舒了一口气,嘛,仔细想想他现在所有家当里最值钱的就是一个怕冷又不耐热的他自己了,好在这个东西可以被他随身携带,绿谷苦中作乐地想,看起来应该也没什么人想偷。

绿谷头疼地看着关不上的门,无奈地用椅子抵住勉强合上,漫长又难熬的冷夜又要开始了,绿谷想了想要不要给自己烧壶热水,然后迟钝地顿了一会儿,才想起热水壶已经在上个星期被急着出门的上鸣一行李箱砸了个死无全尸,碎掉的玻璃内胆还把绿谷的手肘划了一道口子,前几天洗澡的时候被热水一淋还在渗血。

不过冬天还是有个好处,冻僵的皮肉就似乎连神级都被麻痹,失去了传递感官的功能,绿谷到不觉得有多疼,只有暖和起来的时候有点隐隐作痛。

他像个行动迟缓的老年人一样慢吞吞地挪进了卫生间,简单地用热毛巾擦了一下脸,用热水冲了一下脚,刷牙的冷水一进入温热的口腔绿谷就已经控制不住地打摆子了,他努力想使自己的动作快起来,但是肢体冷到不听使唤,连牙膏都挤了好几回才成功地完成睡前洗刷工作。

他吃力地掌控自己僵硬又难用的身体,甚至有点开始生起自己的气来,但是这点微弱的恼怒就像冬夜里的火星,很快被门缝里灌进来的风吹灭了,他泄气地坐到床的边缘,打开被子,手掌触到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温热,绿谷楞了一下。

绿谷毛骨悚然,猛然揭开被子,有人安静地斜靠在他的床上,双眼闭合,呼吸平稳,安然地在这个味道熟悉的狭小床褥里陷入从没有过的深度睡眠,连动静这样大的声音都没有打扰他一丝一毫,只是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舒展开,床头放着一本被爆豪暴力破开的破败带锁的日记,翻开的页码证明已经被这个不请自来的强盗阅读到了一半。

月光穿透寂静的冬夜洒在窗台和这个人冷峻的侧脸上,灿金色的发丝凌乱又霸道地铺满了绿谷喜欢把脸埋进去睡觉的枕头,野兽无知无觉地被睡眠封印在回家的兔子的寒冷巢穴里,经年的秘密被他蛮不讲理地撬开一个角,愤怒被回忆冲刷洗涤,过滤成色泽更加幽暗的冷静沉淀下来——

——爆豪沉眠在月光下简陋的单人床上,属于绿谷出久的床上,等绿谷出久回家。

绿谷放在生锈的床栏上青白的手指艰难地蜷缩,他低头呼出一口气,过低的低温让绿谷连温暖的白雾都吐不出来,他像是个被冷空气从内到外充盈的容器,被风来回带走仅有的体温,这原本是个无比难捱的夜晚,和以前每一个冬天的夜晚一样——

——但是爆豪胜己是暖的,不,他是烫的,他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明晃晃的摆放在他只能放置下一个人的床铺的正中央,肆无忌惮地霸占主人的安眠,只要他愿意安静蜷缩在这床的一角,他的夜晚就不会那么让人冻到像是要死去。

绿谷垂下了眼睫,他纤长的睫毛脆弱地颤抖,像是一只被人在冬天抓住的活不到来年春天的蝴蝶,翅膀在濒死的冷意中微弱地扇动,绿谷吸了一下鼻子,他给这个入侵的坏家伙把掀开的被子盖上,慢慢地挪动着把爆豪床头那本被强行开启的日记本合上,看也不看地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站立在床前,他仰着头被冷白的月光包裹,全身像是在沸腾的冷里颤栗,绿谷闭上了眼睛,深夜里有路灯光线被雪凝固的声音被他聆听。

——他不愿意蜷缩在这张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他就那样在月光镀出来的朦脓背景里安静地注视着在他床上的爆豪,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描摹这个人英俊又锐利的轮廓。

绿谷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短暂的睡着的人醒来就会把他按在这个床上蹂躏,就像当年在教室一样,残忍无情,像个没有灵魂只剩下本能的野兽,撕咬着他身上的皮肉插入和带着淋漓四淌的血液钳入他的身体,把他整个人破开成只能容忍他践踏侵犯的玩具。

绿谷知道爆豪会醒来,绿谷知道爆豪醒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他不离去。

他在等一个能将他杀死的春天。

第十一章

爆豪是从某种淫糜又冷郁的野梦里醒过来的,他被这个真假虚幻不清的梦境黏腻地附着在身体里,永不间断地折磨着,他的手机被他随意放在床头,屏幕已经碎出了裂纹,由于某种不可控的情绪激荡地冲破他冷静的头脑导致的,是一件爆豪现在想起都无比厌恶的意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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