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苍云浴血奋战,虽然要比李倓口中的弹尽粮绝的凄惨状态好太多,但是却也同样惨烈到让人绝望。
而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战场。
安泽一袖子的手掌死死的握紧,他到底还是太大意了,战争不同于朝堂,他太自负了。
而当安禄山的大军从后方与苍云两面夹击叛军的时候,安泽一的心脏,其实在那一刻,是微微揪起来的。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自负时,他已经从运筹帷幄的太子变成了一个凡夫俗子,会担忧于雁门关的命运,会畏惧于安禄山是否如李倓所言绞杀苍云,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安泽一死死的盯着战场,当他看到安禄山的大军就像是奔向羊群的狼一样杀向奚人,看着他们手里的刀枪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苍云,看着他们的随军大夫帮着受伤的苍云战士疗伤,心脏终于落回来的他,目光缓缓地移动,移到那个身形高大挺拔全然不似史书所言的胡人身上。
安禄山一招砍死一个奚人,若有所感一般,他回过头,看向那个站在雁门关城墙之上的人。
其实从他这里到城墙的距离非常远,远到他看不清楚城墙上都有谁站在那里,远到他看不清楚城墙上的人脸上的表情,但是安禄山却清晰无比的看到那个身形纤细清瘦的身影,也本能的感觉,那个人注视着的人,是自己。
他在注视着自己。
这让安禄山本来不得不放弃“一石二鸟”之心而不大舒服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在杀死最后一个叛军之后,安禄山登上城墙,带着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的紧张与悸动,一步步的朝着那个站在那里注视着正在被打扫着的战场的人。在带着血腥之气的风吹动下,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只玄色的鹤,带着孤高清绝的风骨。
“末将救驾来迟,令殿下受惊了。”
安泽一缓缓地转过身,因为长时间一动不动站着身体发僵而更为缓慢的动作,让他的脸一寸一寸的出现在视线当中,如此缓慢,从垂下的细密眼睫抬起,到侧脸如天上明月转向他,在他的眼球当中驻留的时间更长。
连这几天看习惯了安泽一的脸的薛直等人都忍不住呼吸微微一滞,更不用说一同上来第一次见到的史思明,只觉得那张雪肤乌发清眸红唇带着说不出来的夺魂艳丽,竟远不是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比拟的。
让人惊艳入骨。
“安将军远道而来救驾,又与苍云一同剿灭叛军,真是辛苦了……”安泽一轻轻地开口,抬手拂去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一身玄色深衣,仿佛镇得住一世山河太平,他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气定神闲,从容优雅,让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心生安定。
看着这个仿佛从来没有惊慌失措的青年,安禄山忽然想起几年前即使是面对太子逼宫,圣上仓皇而来都依旧沉静稳重的他,忽然,他神出鬼差的开口:“殿下,若今日臣此番前来,是心怀不轨之意呢?”
想象中的惊恐没有出现,安泽一脸上的笑容依旧雍容沉静,他静静地看着他,下一刻,他从腰间剑鞘抽出长剑指着他的咽喉:“那么,我真是要怜悯一下兵部尚书,又要辛苦选调提拔新的兵马使了。”
看着那双澄澈却也凛然的眼眸,听着他轻柔又蕴含威胁的话,安禄山微微垂下视线,盯着持着剑的手:“真是一把好剑,臣谢殿下的赏。”
“这自然是一把好剑。”安泽一把剑收回剑鞘,这是他出行之前随手从自己家库里拿出来用以自保:“可若是折了,也与破铜烂铁无异了。”
他从腰上解了下来,丢给安禄山,然后迈着与平日无异的平稳脚步,一步步从他旁边擦身而过。
安禄山闭了一下眼睛,握紧手里的剑,压下胸腔当中躁动狂乱的心跳。
雁门关大捷。
而在大唐的另一边,沈秋目瞪口呆的看着几步之外的一个小孩。
他是皇家科学院的第一批学徒,从入学开始一直都幸运的跟着师傅莫天青和师娘闵工学习电力技术。
所以,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看着师傅如何一步步的追到的师娘,知道师娘是一个多么惊才绝艳又迟钝不通人情世故的性子,知道师傅有多么宠着师娘,更知道他们夫妻俩伉俪情深,孩子都两个了。
但是,但是……
这个和师傅长得这么像的小孩是怎么回事?还是说这是师傅你在和师娘成亲之前犯的错误吗?
“沈大人?”看着这个宛如被晴天霹雳击中的青年目瞪口呆的盯着莫雨,村长刘洋有点懵逼。
这些年,从一开始的普及红薯棉花,到随着晋王成为太子后朝廷官方力量的一次次普及力度逐渐增大,就算是偏僻小山庄如稻香村,也知道了如何预防天花,餐前洗手杀死细菌防止生病(细菌这闻所未闻的玩意,刘洋还是在陈商大夫讲了半天才理解的),什么食物和什么食物之间会相生相克不能同食,冬天烧炉子为什么不能屋子密封。
而现在,皇家科学院在每一个道(唐朝的省)随机选中几个村落作为电力试点区域,而这几个村落普遍地处山区或者偏僻的地方,而他们稻香村就是选中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偏僻地方呢?
因为难度系数大。
而晋王也就是当朝太子的一贯思想,也是他传递到皇家科学院的一贯思想,就是难啃的骨头都可以啃下来,简单的就不是问题。
……当然,安泽一也就这样以权谋私的选择川蜀的山城渝州为第一个试点单位。至于为什么是渝州,咳咳咳,看看太子妃是出身哪里就知道了。
电啊……那可是天上的雷公雷母,被神仙转世的太子(民间小百姓都坚定的相信太子李玺是神仙转世来造福大唐的)降服的呀!当从镇子上回来的刘洋宣布这个消息时,全村都沸腾了。
“电啊,听说长安城安了电,一到夜晚就亮了灯,整个长安城就像是白天一样亮。”这里面唯一一个去过长安的王富跟着周围人吹嘘道:“我凑过去一看,喝,一点都不像烛火熏眼睛。”
于是,大家期盼更深了。
来的人是沈秋,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但是说起天工专业却是款款而谈,一看就知道熟练得很。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术业有专攻的人,在看到莫雨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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