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飞拍拍他的胳膊,我可是劝过了,那你保重。
云倚风也不知该弹什么,便挑了首自己觉得最擅长的、最雄浑的。
修长手指拂过五弦,剩下的便只能交给天意。
怎么说呢,一通弹拨猛如虎,声音比起萧王殿下方才那声怒吼龙吟,也差不了许多。
乌恩声音颤抖:“这是什么神曲?”
江三少笼统回答,破阵曲。
说罢,又道:“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下头既埋满了炸药,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命要留着做更多大事,不必白白折在这里。”
乌恩依旧迟疑:“那你们呢?”
江凌飞一掌拍上他肩头,将人打出了石阵:“跑得越快越好!”
云倚风弹得相当尽兴。
这琴本就是牧民逐狼所用,声音赛雷鸣,再经由石柱孔洞重重放大,更是振聋发聩——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振聋发聩,“砰”一下砸在万千兵马脑袋上,让他们整个人都懵了,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却也是整个人都清醒了。
精心布置的巨石迷阵被打乱,风穿过如笛孔洞时,亦不甘不愿地搅和上了琴声,那些或迷魅、或催命、或搅乱心神的声响,此时全部统一成了轰轰烈烈的……也不知是什么乐曲,如恶狼对月长吼,如悍妇当街摔盆,如婴儿啼哭不止,如泼皮调戏妇女后,被衙役狂揍,爹娘奶奶哭上一通,最后嗓子都尖锐地劈了,一瘸一拐回了家,再被老娘端一海碗面糊,用铁勺子一下一下刮着瓷碗喂。
远处的大梁将士全部惊呆了,他们手脚虚软从地上爬起来,表情肃穆看向月亮的方向,在被巨石魔音洗脑之后,又活活被云门主精湛高超的琴艺洗了一次脑。
季燕然背靠在一棵枯树上,笑着摇头。
风力又一次减弱了。
数十支流星火箭突然划破夜幕,向巨石阵呼啸穿来。云倚风眉头一紧,尚未来得及出手,江凌飞便已纵身踏过石柱,单臂一扬,将那些冒着火星的利箭悉数“咣咣”握于手中:“撤!”
此时恰有更多流星箭自暗处射来,云倚风飞掠而下,飞鸾长剑闪着寒光出鞘,似风车在空中轻巧一转,箭矢便已被收拢至他手中。
“杀了他们!”江凌飞沉声下令。
云倚风抬手一扬,利箭自掌心飞射而出,暗处惨叫一片,弓箭手被铲了个一干二净。
小红疾驰而来,带着两人火速离开了巨石阵。
江凌飞手中还握着那把流星箭,一路火光“哔啵”,灼得云倚风脸上生疼。
“太危险了!”他猜出他的意图,扭头提醒。
江凌飞道:“下一轮风起时,魔音便会重现,既然对方埋了炸药,又送来火箭,不用可惜。”
言毕,刚好身侧是一处矮丘,他跃下马背,几步登上最高处,将利箭搭上腕间机关——正是先前云倚风在宫中休养时,根据从李璟私库里翻出来的暗器改进的、原打算制作一大批交由大梁将士防身的腕带,既可以用来装填银针,亦可用来发射弓弩,射程极远,威力无穷。
箭矢带着火光,穿透风、穿透沙、穿透月光与露水,带着惊人的力量,重重钉入了石柱之下,连箭尾也隐没在了土中。
大地在隐隐颤抖着。
云倚风勒紧马缰,棕红色的骏马高高跃起,几乎肋生双翼,快要逆着月光飞了,在接住江凌飞后,便又继续向着远方狂奔,而在它身后,熊熊火光正冲天而起,将天也照亮了半边,巨大轰鸣声几乎要撕裂整片苍穹,于天地间扬起的,是一场由沙尘、黑烟与碎石组成的倾盆大雨。
季燕然远远看到,心跳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便策马冲了过去。
林影高声下令:“大军原地待命!”
银珠担忧道:“这么大的爆炸声,云门主与江少侠不会出事吧?”
梅竹松想安慰她两句,自己心里却也没底,最后只能沉重叹一口气,但愿一切都好。
风吹不散滚滚黑烟,刺鼻的气味充斥在四周,云倚风撑着坐在一处沙丘下,拍拍小红的屁股:“没事吧?”
江凌飞有气无力:“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说完又挪过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凑近检查大半天,“给我看看,有没有被碎石划伤?幸好幸好,否则有的人怕是要和我拼命。”
“起来,回去。”云倚风拍了两把嗡鸣的耳朵,“再拖一阵,王爷要担心了。”
“走不动,歇会儿。”江凌飞依旧瘫坐着,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号弹,“吱儿”一声蹿到了天上,炸开一朵精巧的红色烟花。
一来报平安,二来报方位。
云倚风劝他:“自己能回去,何必麻烦大军来接。”
“你这也太会替王爷着想了。”江凌飞哭丧着脸,“但方才被震落在地时,我是垫在你身下的。”虽说你瘦吧,但也有点分量,我确实走不动了。
云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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