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郑重许诺:“待我将来学会了酿酒,定然亲手为江大哥制一壶璃州醉春风。”
江凌飞冷静推辞:“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况且酒要酿给心上人,喝起来才别有滋味,我一个外人,就不凑这热闹了。”
“你怎么能算外人。”季燕然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这么说定了,何时云儿学会酿酒,前十坛子都归你。”
江凌飞:“……”
另一头,江南震刚见完三四名上门拜会的掌门,回住处的途中,已有弟子向他禀报了江凌飞夜探江凌旭,并且下令将人挪至翠杉园关押的事情。
翠杉园,那是江家一处破落的偏宅,蛛网灰尘半尺厚,人人路过都要捏着鼻子走,但同水牢的环境比起来,显然已是天上地下。
“这些小事就随他吧。”江南震摆摆手,“我昨日也是被气昏了头。”
“还有件事。”弟子压低声音,“三少爷今晚要在烟月纱设宴,几乎把家中所有的堂主与少主都请了,独独避开了五爷的人。”
江南震猛然停住脚步:“这是何意?”
“千真万确。”弟子担忧,“怕是来者不善啊。”
而家中其余人在接到江三少的请柬时,第一反应也是,来者不善。
眼看江家马上就要选出新掌门,继续带领大伙安稳消停了,却偏偏又冒出新的幺蛾子,人群里有确实游手好闲、只图享乐的少爷公子,已经快要愁得哭出来。你说说,争权夺势有什么好呢?打个你死我活灰头土脸,哪有喝酒斗蛐蛐快活,大哥可直到现在仍在牢里蹲着呢,还没长记性?
长吁短叹,短叹长吁。
烟月纱中,月圆圆正在带领丫鬟忙着布置,从酒盏到菜式,还有席间所奏的曲子,皆与王城宫中一模一样,就差将八十万黑蛟营搬来,再在脸上涂满“有靠山”三个血红大字。
此等来势汹汹的架势,足以震住江家绝大多数人。云倚风道:“要是最后查明江五爷与叛军无关,那这回可真是我们对不住他。”毕竟大典流程都排练好了,一波又一波来道喜的武林同盟也亲切寒暄过了,临到继任的关键时刻,却出了这种乱子,估摸任谁都会一个头两个大。
“将来若证明是我们错了,再登门请罪,好好做一番补偿吧。”季燕然道,“现在有皇兄的旨意,也只能先如此。”
云倚风点头:“嗯。”
两人回到了客栈暂居,烟月纱是不能再住了,否则未免食言食得太过明目张胆。但又实在不放心,毕竟江凌飞的靠山再大也归朝廷,在江家算是孤立无援,便又悄悄折返,隐在暗处探听着外头动静。
江家乃武林世家,堂主少爷们自然个个武功高强,所以云门主举手保证,我这次一定不会再暴露行踪,不然就当场金盆洗手,回家给你洗……不是,回家跟你吃喝玩乐。
季燕然在他额上亲一口:“无妨,暴露了也不要紧,反正他们都打不过我。”
江凌飞在旁路过,满脸嫌弃。
华灯初上时,这场“欢宴”也拉开了帷幕。
酒菜都是时令佳肴,杯盘碗盏也精致华美,月圆圆带领雅乐居诸多乐师,丝竹管弦如水潺潺倾泻,悦耳动听。总之,这是一场看起来相当体面阔气,理应宾主尽欢的豪门酒宴。
但实际情况就有些……一言难尽了。在现场这许多宾客里,有人忐忑难安,有人疑神疑鬼,有人连声叹气,有人存心盼着演好戏,还有不学无术的纨绔阔少戏文看多了,生怕饭吃到一半,江凌飞一摔酒杯,从门外“呼啦啦”冲进来数十名刀斧手——宫廷戏码里,不是常有这种事情吗?
总之就,食不知味,食不知味。
圆圆姑娘也不是很满意这死气沉沉的气氛,于是手下琴弦一转,硬将软绵绵的雅乐小调换成了欢快跳跃的《迎新春》,就差叫个二胡唢呐班子来现场吹弹,而就在这喜气洋洋的过年氛围里,江凌飞放下酒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诸位对五叔继任江家掌门一事,有何看法啊?
“咳咳!”席间有人恰好喝了一口汤,猛然受此惊吓,全部灌进了气管里,
“二哥怎么如此不小心呢。”江凌飞温和埋怨,又道,“那不如就由你先说说看。”
所有人都对这倒霉鬼报以万分同情的目光。
江家二少爷名叫江凌生,也就比二王爷李珺多了那么一点点祖传的武学修为,其余方面还当真挺相似,都是一心享乐,生怕会担一点点责任的富贵纨绔。此番猛然被抽中回答此等惊天问题,眉毛都快拧成死结了,便只敷衍道:“大家怎么看,我就怎么看,都好,都好。”
“这‘都好’是何意?”院外有人朗声问,门帘一动,却是江南震率领众弟子,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也对,江凌飞这种“设宴”的路子,可是半分情面都未给他留,已经能算作明晃晃的挑衅了。若此时再缩头不出,那将来还能使谁信服?
江凌飞示意月圆圆停了奏乐。
现场死寂一片,气氛压抑沉闷,有身体差一些的长辈,已经颤巍巍要昏过去了。
“这宴席家中人人有份,怎么就独独绕过了苍松堂。”江南震道,“什么时候同我如此见外了?”
“五叔说笑了。”江凌飞单边眉头一挑,“苍松堂最近迎来送往,热闹非凡,怎还会看得上我这小场面。况且也并非人人有份,鸿鹄楼的人不也没来吗?”
他这话说得夹枪带棒,火 药味十足。席间众人皆暗暗叫苦,不懂这向来不喜回家,恨不能躲到天边去混逍遥日子的三少爷,为什么突然就有了争权夺势的想法,还争得如此猝不及防,没有一点点铺垫。
“五叔年纪大了,就该回家颐养天年,侍弄花草享清福,何必劳心江家这许多琐碎事。”江凌飞站起来,吊儿郎当走下主座,“凡事孝为先,这种操心费神的苦差事,还是侄儿替叔叔担了吧。”
云倚风隐在暗处,就见江南震脸上早已黑成一片,却仍强忍着没有发作,只问:“萧王人呢,怎么不见他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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