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青年一袭burberry威斯敏斯特型经典款蜂蜜色风衣,内着Aquascutum的白衬衫和棕色小马甲,衬得他身形颀长瘦削,意大利手工打造的皮鞋无声的踏过走廊上深红色的绒毛长毯,悬挂在两侧的壁画色彩暗沉,迅速后退,沉默的像是驻守的士兵。
他停下脚步,却再也无法形容方才那一瞬间的玄妙感觉,恰巧前方的管家微微侧首,宗祁只能放下心中的疑惑,暗自攥紧了贴在袖口内的小刀,顺着壁灯的阴影,踏入会客厅。
会客厅内灯光明亮,负责人早已站在一旁翘首以待。
“宗先生,您好。”
巴克来银行的负责人是一位中年男性,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两撇小胡子梳的整整齐齐,整一个标准的万恶资本家模样。
英式西装总是比较苛刻,作为全世界血统最纯正的西装,他肩膀平直,收腰,强调合身,十分保守传统;不同于美式西装的宽松和意式西装凸显魅力,英式西装穿在身材稍次的人身上只会无限放大他们的缺点。
例如现在宗祁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这位负责人稍微有些发福的小肚子,遮都遮不住。
“您好。”
于是他相当矜持的颔首,极为自然的入坐,并没有要理会对方悬停在半空中想要握手的意思。
这倒不是宗祁不给这人面子,而是他现在估计有些战后ptsd,无法和人进行任何形式的肌肤接触。
反正要尴尬也是你尴尬,我宗祁不尴尬。
“请您将当初拉美尔家族抵押的合同交予我过目。”
入坐后,他开门见山,眼眸锐利。
重活了一次,那些上辈子宗祁没有留意就被忽视的细节也越发清晰,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违和感。
拉美尔家族一向以财富闻名,没有人知道它名下产业有多少,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族不差钱。它和大名鼎鼎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洛克菲勒家族、摩根家族等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内森·罗斯柴尔德男爵在拿破仑战争收购英国政府公债时还分了一杯羹。
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虽说这句话在商界并不适用,但总也没理由罗斯柴尔德借着战争财一跃成为十九世纪最富有的家族,乃至在世界近代史上都跻身前三甲,历史更悠久还跟着罗斯柴尔德一起喝粥的拉美尔家族会沦落到这种凄惨的地步吧?
最诡异的是,在老拉美尔去世前,英国上界从不曾流传过巴克莱银行把控拉美尔家族资产的传闻,甚至供给宗祁和母亲在中国生活的银行账户里每个月都会定时多出十万英镑的巨额生活费,也彰显了拉美尔家族有充足的流动资金。
“自然,阁下。”
银行负责人有些尴尬的放下自己的手,转身从黑色的公文箱包中拿出几份用密封袋包好的文件递过去,表面上一派恭敬,内心却是对这个早就走到末路的家族嗤之以鼻。
对于拉美尔家族的这栋老宅,巴克莱银行的那些资本家们是势在必得。
先不说内里有多少难以估量的古董文物,就是这紧靠肯辛顿宫的地价也足够让人满意。银行不能得到房产和里面的古董,但是直接拿去抵押拍卖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份文件很早就被签署了出去,终于等到如今拉美尔家族后继无人,只有一个不被承认的后裔,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银行家可不是慈善家,他们是吸血鬼。
宗祁伸手接过这份抵押合同,一目十行,眉心越拧越高。
他之前一直以为拉美尔家族如今的现状是因为他爹大肆挥霍,不懂经营的缘故造成,所以上辈子根本就没认真看,草草签了个名了事。等如今仔细看过这张抵押证明时,这才惊觉事情根本就没那么简单。
巴克莱银行是英国最古老的银行,建立于1690年。而这张合同更是早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由一位早已经化成灰的拉美尔前辈签字画押,不仅是把老宅抵押出去了,甚至还大笔一挥,将当初琳琅满目的名下产业也顺带捎上。就算宗祁对数字不太敏感,这一眼扫下来,也为上面的巨款震惊万分。
十九世纪末的时候,拉美尔家族到底做了什么,居然需要这么一笔巨额资金?
要知道,三百年前的肯辛顿区,不过还是伦敦的一个郊区。能有日后如此盛况,还是威廉三世国王兴建了肯辛顿宫后才有的。
而经过这么多年后,肯辛顿切尔西的地价飙升,成为全球公认地价最高的富人区之一。肯辛顿宫花园街区更是被成为“亿万富翁大道”,巴克莱银行给拉美尔老宅出的估值是近亿英镑。就算和隔壁那座维多利亚女王、戴安娜王妃和凯特王妃都居住的肯辛顿宫也不遑多让。
宗祁看着那一排零,心惊肉跳,再结合壁炉下神秘的炼金术室,总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触及了这个家族最大的秘密。
“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就请您签字吧。”
他正沉思不语,对面的负责人却等急了,掏出口袋的黑色钢笔急匆匆递过来,笔帽上六角白星正对着他,其上镀铂金的montblanc字符熠熠发光。
但就算知道了冰山一角,宗祁也毫无办法。看那上面一串数不清的零就知道了。
算了。反正也不关他事,这么多年下来,他爹每个月打到账户里累积的钱完全够宗祁用,再加上中国那些被划在母亲名下后来被宗祁继承的不动产,已经足够一生放荡不羁自在逍遥。等在英国混一段时间掩人耳目后,他收拾收拾行礼就悄悄走海路遛回国。
实在是上辈子客死他乡过于悲惨,以至于回国都成了宗祁的执念。
黑发青年沉吟了一瞬,还是接过了钢笔,缓慢的旋开笔帽,将黑白的烫金合同轻轻放在沉木桌上,正欲落笔。
“咚、咚、咚。”
在他垂首的那一刹那,眼前密密麻麻的字符忽然不见,耳边再次传来足以震耳欲聋的心脏鼓动声,一下一下,极为有力,如同敲击耳膜。
最可怕的是,这个声音不止是从宗祁胸腔内传来,在他那件宽大的bueberry风衣口袋中,还有一个心跳声,逐渐和他的心跳重合在一起,透过薄薄的白衬衫,在皮肤上留下灼热的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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