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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瘦——

他有刹那的分心，很快的，又生起一些许久未曾有过的无力感。

精明冷酷的马尔福家主，忽然又变成了那个见到点机会就顺着竿子往上爬的小混蛋，完全不顾他的冷脸，扒拉着他哭得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儿。

可是搭着那仍在战栗的肩，面对那仿佛孤注一掷的神态，他该死的就是狠不下心来。

哪怕他知道，即使这人表现得再脆弱，骨子里仍然是一个狡猾的，审时度势已经成了本能，抓住人软肋就有恃无恐得寸进尺的马尔福——

这么久都没被推开，德拉科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些底气，眼泪却掉得更厉害了，在他的长袍上悄悄的蹭了蹭。

——已经敢拿黑魔王大人的巫师袍当手帕了喂，也是很嚣张了。

从指缝里偷窥了一眼的克利切在心里暗自惊叹，又被一记冷冷的仿佛迁怒一般的瞪视吓得缩了回去。

几点湿意在衣襟处晕染开，明明没有渗透到里层，却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直接烙印在了肌肤上。

哈利收回目光，心情烦闷的松开了手，德拉科慢慢站直了身子，默不吭声的垂着眼，红通通的眼眶衬着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的狼狈。

“放手——”他皱了皱眉，微哑的嗓音让这个命令听起来更像是在叹息。

德拉科咬紧了下唇，飞快的摇了摇头。

哈利气极反笑，“你现在倒是不怕我了。”

“我怕，怕你要我放手，”德拉科低声说道，“我宁愿你恨我，宁愿你用任何手段折磨我……”

他直直的注视着哈利，低微的嗓音仍有些哽咽，“你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多仁慈的决定吗？我放不下，离不开，从来都不是因为血统觉醒——如果你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愿意信任我，那我就更不可能去解除它。”

“自以为是。”哈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大力拨开了他，“是什么让你以为我还会信任你？”

德拉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就见眼前的人大跨步朝他走来，沉沉的墨绿色眸子里，翻涌着浓浓的、难以遏制的怒意。

“我怎么会信任你——”他急促的喘息着，微微提高了声音，阴沉冷厉的质问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哈利——”德拉科面色煞白，试图向他伸出手，又被他狠狠挥开了。

“你到底有什么好的？”哈利巡视般的打量着他的脸，只片刻已控制住外漏的情绪，面无表情的逼近了他，冰冷的字眼仿佛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般，“一个见风使舵，装模作样的骗子——”

德拉科呆呆的望着他，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按着他肩膀的双手力道重得似乎想要将人捏碎，哈利俯下身粗暴的吻着他的唇，带着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的狠戾，唇齿间很快的弥散开一丝淡淡的血腥。

好像只有这样的刻薄与残忍，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再对他心软，控制住自己不要像个输不起的傻瓜一样，做出拎着他的领子拼命质问“那天你为什么没来”的可笑举动。

在他被韦斯莱夫人言辞激烈地赶出家门，连关心罗恩和赫敏的资格都被剥夺了的时候；在他以最残酷的手段虐杀了对同伴下手的所有人，被魔法部光明正大通缉的时候；在他不得不承受万夫所指，狼狈得像只丧家之犬的时候——

即使被全世界背弃，也从未想过那个叫做德拉科·马尔福的少年，会对他置之不理。

收到恋人简短的答应会面的回信，从清晨到日暮，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怀抱着对某人的期待，固执地等来的，只是敌人，只有敌人。

那一场战斗赢得异常艰险，也异常痛苦，他在迅猛密集的攻击下根本没有解释或留手的余地，即使知道对方只是奉命行事，即使知道他们大多都是为对抗食死徒或其他黑巫师付出过许多的勇敢的战士，即使其中还有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同伴……

第一次将魔杖对准曾经的战友，双手沾染无辜者的鲜血。

第一次那么清醒的意识到，除了自己，他已一无所有。

那就连仅剩的那点东西，都给他们好了。

与那相比，当初对付伏地魔坦然赴死的抉择，反倒是痛快的了。

更艰难的，从来都是活下去，更痛苦的，从来都是活着的人。

良久之后，哈利停下了动作，僵立半晌，双手缓缓抱住了始终默默承受未曾反抗的德拉科，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疲累得仿佛再也支撑不下去。

他毫无焦距的眼神飘忽的落在墙纸墨绿色的暗纹上，喉咙里溢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颤音，“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对不起……”泪流满面的德拉科紧紧回抱住他，一颗心撕裂般疼痛起来，“对不起……哈利……对不起……”

他努力的压抑着哭腔，声音发哑，卑微又哀恸的恳求道：“怎样都好，别不要我……求你……”

抱着他的手臂骤然收紧，哈利闭上了眼，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冷冷的讥讽自己的软弱与动摇，另一半为了他这样仿佛低到尘埃里的态度心疼到了极点。

放不下，离不开的又何止是他一个——

哈利侧过头，视线落在了他的下巴上，一滴眼泪正从那儿慢慢的滑了下来，无声的落在长袍上，留下一点圆圆的小小的印记。

他盯着那点泪痕，又轻又慢的开口道：“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