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茶馆里,十七岁的陈子东坐在师父颜玉的房间里。这是颜玉走后的第一个冬天,一年了啊,怎么才一年,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她回来的那天?陈子东看着房间里的每一寸,仿佛她就在眼前,似乎她随时就会推门进来抓着他说:“怎么又在偷懒,不是和你说过不能一日不练功吗?”
一年前,在医院手术室前,他看着颜磊和江南为了颜玉打得鼻青脸肿,他也就只能看着,他实在是没有立场去争什么,他不过是颜玉的徒弟而已。后来颜玉被江南带回了羊城,东子只能等着桂花开时去看看她。他要守着师父的戏园子,替她撑着颜家戏班子,等她回来,如此才不枉为她的徒弟。
到现在,东子对颜玉的那句“爱你”还是卡在心里,如鲠在喉。
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她是他的师父,她有她爱的人,他作为徒弟的只要好好守护她,照顾她便好,别的东西还是别贪心了......
东子摸着颜玉从前常戴的那顶盔头,叹了口气。“我什么都不多求,只求您能回来。”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够勇敢,只会等待。
颜玉的房间在茶馆三楼,底下二楼是排练厅和颜玉经常待的戏台子,一楼才是戏园子和茶馆。排练厅里,德叔和其他颜家班的老人们一起看着小辈们练习动作。突然有人问起:“二当家呢?”
德叔四周看了看,确实不见陈子东的身影,叹了口气说:“东子怕不是又上班主的房间坐着去了。”
“唉,咱们颜家班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大伙想起这些年颜家班的事情也是只得摇摇头,叹叹气。颜玉爷爷那会儿是颜家班辉煌的时候,后来整个粤剧行当都不景气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颜家也还能靠着旧时积累的名气残存下来,只可惜颜玉的大伯英年早逝,颜家班落得了个无后的境地。好在颜玉出生了,颜玉是个颇有天赋的女娃,只可惜颜玉爷爷的身子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颜家班的担子落到了颜玉的肩上,一个小女娃的身上。在德叔这一群颜老培养的颜家班骨干的扶持下,颜玉日渐成长,颜玉也不愧为颜老爷亲手□□的,终是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颜家班班主。
谁知,颜玉这才带着颜家班奔赴盛世,颜玉便遭遇了不测,在去年冬天留下个昏迷不醒的结局。这颜家班的责任便落到了颜玉唯一的亲传徒弟陈子东的身上,陈子东读完初中便没往下念了,他要全身心地来守住颜家班,守住颜玉的心血。
德叔也只能叹息:“唉,要一个孩子一夜间长大,多少是残忍的。”从前让小小的颜玉撑起颜家是残忍,如今让东子一夜之间失去颜玉的庇护亦是残忍。可是现实从来没给他们时间犹豫和逃避,他们不得不长大,因为那是他们自己选的路,那是他们逃不了的责任。
还记得,就是在这个排练厅里,那时候的东子还只有十二岁,拜了颜玉为师,在这里日日练功。颜玉在教导徒弟的时候,与她爷爷的手段如出一辙,传授本事的时候要多严厉有多严厉,与平日生活中的关怀至极全然不同。东子定着一个动作,定的手脚发酸,偷偷地泄了泄劲,立马就遭了一个板子。颜玉说:“你现在越是舒服,在台上摔得越惨,手抬起来!”出了排练厅,颜玉就是个大姐姐,甚至乎东子的家长会都是颜玉去开的,因为东子的父母在乡下不方便过来。那时候颜玉和江南还未重逢,颜玉大部分时间都在戏园子里,她便把心思都放在了教导东子身上。有一回东子得了肠胃炎,颜玉这一个刚二十的姑娘,背着个和自己身高相仿的东子跑到医院,又在医院守了一夜。那时,东子看着缩在病床里小沙发上的颜玉,他便暗自发誓:我要快点长大,让她不用那么逞强,不用背负那么多。
可还没等他长大,她便走了。
保护玫瑰的玻璃碎了,可小王子来了。
周胜千无处可去之时路过了一家茶馆,便走了进去,因为看起来茶馆比别的地方清静许多。
东子在台上唱戏的时候,便瞄到了角落里的这个低头专心写作业的小孩。到了后台,写下红妆,东字问身边的人:“那个台下的小男孩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坐在那?”
“二当家,您不知道啊?他是周胜千啊!”
“周胜千,”陈子东念了念那小孩的名字,说:“倒是个霸气的名字。”决胜千里之外。
“那个小孩挺可怜的。”
“嗯?”陈子东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父母最近闹离婚啊,那小孩算是无家可归了。所以童掌柜也就没赶他走,让他坐在这里写写作业。您前几日没下来看不知道。那小孩都在这坐了三日了吧。一放学就来,带到我们打烊就走。”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便周胜千父亲有心掩盖家丑,也阻止不了传闻四散,人尽皆知。
“八卦消息挺灵通的,看来没少花时间。”东子说。
“不是的二当家,我没花多少时间,我就是得闲的时候听茶馆的客人说的。”
“呵”东子看那人紧张兮兮的模样笑了笑,“今天跳椅子的时候就差点摔了吧?回去吧,好好练功。”
“好的好的。”这位徒弟是德叔的徒弟,比东子年长,可是辈分在东子之下,加上东子平日里总要端着二当家不苟言笑的架子,久而久之,大家对东子都是毕恭毕敬的,都称东子一声“二当家”,小辈们也都很怕这位黑脸二当家。
陈子东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到周胜千的桌上,他对那小孩说:“胜千,小孩子不能日日不吃晚饭。”
周胜千放下笔,看着眼前的大哥哥,他分明也长着一张孩子的脸,可周身的气场却清冷得很,兴许是因为他全身穿着黑色。
陈子东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分明只有十岁的年纪,眼里却找不到一分童真无邪。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不是也听说了我家的事情?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东子被他这三个问题问住了,他不知这个小孩居然有如此大的攻击性,像一只小刺猬似的。他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般竖起周身的刺来对待他人的境况。
周胜千的小肚子不争气的打破了这个僵持的气氛,他是真的饿了。周胜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就容易饿。
“吃吧。”陈子东把碗推向他。
如果是其他人给周胜千这碗面,他未必会吃。可是眼前的陈子东实在是好看,在陈子东的眼神里周胜千看到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情绪。不是可怜同情,是温柔,柔情似水。
“谢谢。”小胜千接过了那碗看起来很好吃的面。
陈子东不多问周胜千什么,只是每天做好一桌饭菜,等放学的小胜千过来吃饭。陈子东是觉得周胜千这个小孩一个人承受了太多,这小孩现在最缺的就是陪伴。就像他陈子东,也好想她能回来陪陪他,像从前的日日夜夜,一起在排练厅里唱戏。可是这台戏,现在只剩东子一个人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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