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迟慧的记忆存在缺漏,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而你准备瞒着他?”我有点厌烦我和他的默契,“你这样挺渣的,和骗婚没什么区别。”
“已经快瞒不住了。”宋东阳轻声回答。
“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又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说:“大概是因为,这些话也只能同你说了吧。”
“宋东阳,你可真话唠,”我忍不住骂了他一句,“你是要把一年份的话,集中在这三天都说完么?”
宋东阳抿了抿嘴唇,竟然就这么不说话了,或许是药效上来了,他靠着沙发,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衬托他如童话中的王子般清新俊逸。
我在这近乎静谧美好的氛围中,却骤然升起了一丝恐慌。
我抬起食指,悄悄地、偷偷地凑近了他的鼻下,他温热的呼吸撒在了我的指腹,我像被灼烧了似的收回了手,却松了口气——他还活着。
即使在最憎恶他、最厌烦他、最憎恶他的时候,我也希望他好好活着。
我的半条命抵押在了他的身上,纵使我们相隔万里,我们敌对仇恨,我们发誓永生不见。
他睡了一小会儿,又醒了,他问我:“中午想吃什么?”
我看了看他胸口的纱布,问他:“你就不能叫你下属过来么?”
他看了我一会儿,妥协似的说:“好吧,我让他们送饭过来。”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吃上了达到第九区平均水准的饭菜,我吃得很开心,抬起头时,才发现宋东阳早就停下了动作,正盯着我看。
我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喜欢你,是真的。”
我笑了笑,低头吃了口饭,回他:“你疯了。”
他就不说话了。
吃完了饭,外面的天竟然暗下来了,乌云黑压压地聚了一片,俨然一副要下大雨的模样。
我的心情不太好,大雨总能让我想到一些糟糕的记忆,而那些糟糕的记忆里,几乎每一次,都有宋东阳。
宋东阳又给自己打了一针药,他走到了窗户边,推开了半扇窗,扭过头对我说:“迟睿,来聊天啊。”
“不了吧,”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宋东阳不再说话,甚至扭过了头,只盯着外面的天空。
我曾惧怕暴雨和雷电,在我浅薄的记忆里,我就是在那一天,被人从温暖的房间抱走的。
我记得那时的我不停地哭喊着,换来的却是仿佛永不止歇的毒打,从那一夜起,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惧怕暴雨和雷电,每当雷雨天来临,我都会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后来,宋东阳发现了我这个秘密,在我很小的时候,每逢雷雨天,他就偷偷地过来,抱住我,告诉我“不要怕”。
但当我稍长大些了,他却握着我的手,逼迫我同他一起在雷雨间奔跑,他说:“我在你身边呢。”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任由他扯着我向前奔跑,冰凉的水浇透了我的衣裳,我没什么力气了,只能依靠着本能一步步向前,他的手成了我身体唯一的热源,也成了我向前的唯一动力。
我的眼睛不知何时涌出了水,却并不是因为恐惧。
雨水迅速地冲刷掉了我的泪水,我无声地喊着,仿佛把过往所有的苦难都一一发泄,最后我筋疲力尽,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在迷蒙间,仿佛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要怕”。
从那天开始,我真的不害怕了,每一个雷雨天,我和宋东阳如果有时间,就会坐在窗边,推开半扇窗,在雨声和雷鸣的伴奏下,聊聊天、谈谈心。
宋东阳总是坐在那半扇窗边,任由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体上,他说:“迟睿,那一夜我欠你的。”
他说的是那一夜他逼迫我跟他一起踏进了暴雨里,我早就不埋怨他了,但他还记得。
他身体一直很好,从来没因为淋雨生病过,我劝了他几次,也不劝他了,只骂他:“你真是个偏执狂。”
他笑了笑,没反驳这句话。
第九区很少有雷雨天,我也和宋东阳很久都没有在雨天的窗边聊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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