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颍本就内敛,听得懂她的话却不敢斥责她的不要脸,只是在心中说着这个几十岁的老妇人见识短浅罢了。
而后老妇人说的次数多了,她才生怯的回怼了一句,“你这般希望我是个女儿,可女儿有什么好,入侯门为妾,一辈子受人驱使?”
这话说的那老妇人哑口无言。
“你这般的见识,也就予人说媒罢了,颍将来是要考进士成为天子门生做大相公的。”
自此之后妇人再见到晏颍时都是面带着微笑不敢多言。
想到之前和妇人说的话,又听见哥哥这般话,于是晏颍硬着头皮道:“颍不要嫁人,颍要做大相公。颍离开临川的时候还答应了私塾里老学究的女儿小珠,等日后和哥哥一样中了举人能够参加殿试入朝为官,就回去娶她。”
马车车轮撞到了一个凸起的石头,车身重重的摇晃了一下,晏殊差点栽倒,晏璟撑稳着身子睁大着眼睛,因为晏颍的话,出人意料。
唐州的事情尚未解决,她也无暇再召见周通。才到唐州城中不到三日便又匆匆出了城。
周通坐在家中如坐针毡,官场之上尔虞我诈,临死关头未必有人肯帮你,何况他还是惹怒了大内最得宠的帝姬。
周通急的是睡不着也吃不下,在得知公主一行人在晌午出城离开后,跑到周家祖祠里大哭了一场。
八月的秋风打在脸上,耳畔长长的鬓发绕上肩头与束发的青色发带一同飘散在风中。
“还妄想着去什么国公府!”风在耳边呼啸着,李少怀嘴里喃喃着,手不断的挥着马鞭,“国公府又怎会...”
李少怀的青骓许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急躁,自觉的加快了速度。
东京开封府就在唐州以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就算是快马不作停留不歇息也是要奔上个一天一夜的。
李少怀故意择了小道,小道曲折,不但难走,就连供人歇脚的驿站都没有。且唐州到东京有直达的官道,所以一般不会有人走小道。
虽然没有驿站,但是有一家小酒馆,方圆几十里独此一家小酒馆,由于偏僻,生意也冷清。
店家夫妇本就是想过闭世的清闲日子,所以才在小道开了这么一家酒馆。
李少怀纵快马不停歇,而身后的人却越发的穷追不舍。渐渐通向山高林深之处,山涧瀑布如泼墨倾泻。
“玄虚真人善诗词,元贞求问李太白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
身后响起的人声让李少怀一颗紧着的心惊起波澜,也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纵马问着自己,停下回答还是跑?即使赵宛如身下的是千里马,但是李少怀自信,以她的骑术加上青骓的速度是能够在一刻钟内消失在她眼前的。
“李太白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李少怀喃喃着滞住,收回杨鞭的手,握紧了缰绳一横,青骓高抬前肢转身,转身道:“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身后几匹奔腾的快马在纤细的手抬起时急停,马儿踢踏的声音与嘶鸣将瀑布下饮水的鹿吓的扭头跑向了沟谷深处。
赵宛如轻轻夹着马肚子上前,接着李少怀的诗,喘着气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李少怀直着身子坐在马上,润了润眼,“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松。”
赵宛如骑着的白马缓缓靠近她,直到旁侧,四目相对,“无人知所去,愁倚三两松。”
一阵风卷落满树秋叶,人声与马声皆停在这片野竹林中,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簪起的秀发如泼墨散开,吹乱青丝,也吹乱了人心。
从白天到黑夜,从林浅到林深。从不见花鸟到看见被马蹄蹬踏惊吓而乱撞的小鹿。再到日落的余晖散尽新月悄然挂上树梢。
写着一个酒字的长幡挂在高木桩顶上,月光下长幡随着北风向东飘荡旋转着,原本空荡的马棚突然多了好几匹俊马。
空荡孤寂的院子频频传出马的鼻息声,酒馆后厨房顶的烟囱升起了青烟,被风吹散在这夜深人寂的山林,云雾环绕,天空下起了细雨。
“你就这般不喜我,要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她也是匆匆骑马赶来的,没带几个人,就带了张庆和几个大内的高手。
一路上连张庆都惊疑,什么时候公主的骑术又进步了。
酒馆最好的一间房内,李少怀端坐着,内撇着头不敢往这个正在气头上的人,“我不是不想与你打招呼,只是...”
“只是什么?”赵宛如走到他身前,“你倒是说呀!”
李少怀将头又撇向别处,若当面道别,还能走得了吗。“我要走便是走了,你追来,是为那般?”硬着头,抬起对视道。
“为你,你何故要留那句词!何故要赠那金钗。”
李少怀坐转身子背对她,“志冲说那金钗你也喜欢,我恰好又救了她便索回,至于那词...”李少怀顿住,“是谜题的后一句,我顺手写了。”
“仅此而已?”
李少怀眸子黯然,低声道:“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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