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觉大概是她和萧行关于那些年最后的牵连了。
她很怕萧行一不做二不休连只猫都不给她留。
萧行此人,爱憎分明不留余地。少时,淮纵常劝她做人留一线,怎料眉眼稚嫩的萧行凤眸氤氲微薄傲气,身后红霞满天,做了她浅笑嫣然的景。
十三岁的萧行,金钗红裙,和她肩并肩坐在山巅俯瞰河流山川,神情放松,语气生出微妙轻佻,她的侧颜极美,下巴微微抬起,轻声反问:“阿纵,我为何不能畅快而活?”
那一刻,风流云散。淮纵眼里映满她的影,悸动难耐,嘴唇微动,万般欢喜勾勾缠缠只准化作一字,她道:“能。”
你能不留余地肆意而活,我会倾尽全力,在背后为你留出余地。
她只说了一个‘能’字,而后萧行赠她明媚笑颜。
西山之上,心动如流水,管它岁月荏苒,青锋斩不断,少年柔情,如今想来,感慨万千。
萧行温柔时是真温柔,和软得能酥了淮纵骨头。
可萧行硬气时也真硬气,刀剑砍不断,风霜催不折,她若不愿,生死都不能迫她低头。
三年前,两府以秋风扫落叶之势退婚,她们一起坐过的秋千架被毁,细雨霏霏时她牵着萧行手并肩赏过的池塘被填。
何谓池鱼之殃?
萧行狠起来,一条鱼苗都没给她留。
那时候她病来如山倒,昏昏沉沉躺在榻上,阿净如丧考批地对她抱怨:这哪是断情啊,郡主分明在拆家!
拆家二字冒出来,淮纵垂死病中惊坐起,问:“我猫呢?”
猫还在。
为避萧行怒火,病怏怏的淮纵不知哪来的力气,纡尊降贵委曲求全地抱着猫躲进衣柜,她脑子不清醒,干脆脸也不要了。
好在萧行是出了名的理智,生起气来也没忘了贵为郡主的体统——并未踏足侯府私人领地。
猫保住了,从衣柜里爬出来的淮纵眸光一寸寸掠过被扫荡过的侯府,萧行绝情至斯,既要断情,当真半点回忆都不肯留。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凛春侯神情幽怨地看着自家崽,咽下那些即将掩不住的哽咽,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些微沙哑。
萧行不露痕迹地瞥她一眼,心思百转千回:那些年,若非真将淮纵藏于心尖,她何至于冷情决绝?
淮纵敢和别的女子纠缠不清,她就不能恼吗?她偏要恼!
淮纵清了清喉咙:“阿觉,过来。”
听到主子呼声,大猫从萧行怀里抬起头,睁着对漂亮猫眼看淮纵,看过之后,接着埋进萧行怀里,慵懒放松,毛茸茸的,看得淮纵直想上前蹂、躏它,教它好好认清谁才是主子。
可淮纵根本不敢迈开步子。
她有些后悔前几日不该撩拨萧行,刺激得萧行连登侯府门都敢了,都敢理直气壮登门了,还有啥不敢的?
要问凛春侯最怕何事?
怕某人红着眼圈不吵不闹地给她扣一顶负心薄幸的帽子。
这些年背的黑锅不少,可负心人这三个字她委实担不起。
眼下她和萧行吵吵闹闹说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哪天萧行不和她闹了,淮纵这辈子就完了。
她抿着唇,妥协道:“不还阿觉也行,你还我昨儿个抱进府的小猫如何?”
“休想~”
萧行嗓音好听,哪怕骂人都能让人听出几分婉转,更别说她语气细听之下还带了淡淡嗔意。
淮纵常爱说萧行假正经,每次说她假正经时,淮纵心底就忍不住赞叹萧行哪哪都好,好得连骂人淮纵都觉得萧行在勾引她。
遇上这样的克星,淮纵没了法子,垂手低头,叹:“萧行,你到底要如何啊?”
“不如何。”
萧行揉了把猫头,红唇微张:“凛春小男人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大男人吧,养猫这事,本郡主揽了。侯爷十八了,再不学会担当,怎么扛得起侯府兴衰?我可不想嫁进来就劳神费心。”
她定定望进淮纵那双清澈的眸:“淮纵,你最好挣一份我败不完的家业,要不然……”
她眼里漫着璀璨笑意,看得淮纵心口发烫,嗓音微哑:“要不然如何?”
“要不然你就别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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