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康最近在读书吗?”
季夏一边诧异于燕赵歌很不客气地叫燕宁盛为老二,到了燕宁康就变成亲亲热热的宁康了,一边淡定自若地答道。“不在。”
“不在?”燕赵歌愣了一下。“他没去国子学?”
蓟侯府里一开始是有教书先生的,是一个岁数挺大的老博士,燕岚花了不少人情才把人从太学里请来给刚启蒙的燕赵歌做老师,燕赵歌也很给面子地学得很努力。等后来老博士告老回乡,换了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二甲进士来给燕宁盛和燕宁康启蒙,结果被两个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只能和燕岚请辞。燕岚也懒得再去请人了,就干脆将两个庶子丢进了国子学。
和作为官学最高管理机构兼最高学府的太学不同,国子学是专门提供给勋贵子弟的,水平层次不齐,有滥竽充数的,镀金的,混日子的,就是没有认真研究学问的。让这帮子娇生惯养的勋贵子弟去研究学问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燕岚也没打算将两个庶子养成读书人,等到了十七八岁,往北地一扔,经历几场战争,在死人堆里打几个滚,活下来那自然就是合格的将门子弟了,至于是军侯都尉还是校尉,甚至更高,全看自己的能力与运气。活不下来的……那便是命了。
就如初上战场的燕岚一般。
“这几日二公子都在府里。”
燕赵歌想了一下,道:“不去便不去吧,左右在国子学也只是混日子,学不到什么东西染了一身坏毛病的话父亲回来还要责备他。明儿个用了早饭后让宁康来前院书房里找我,我给他安排点事儿做。”
虽然浪子回头值得称赞,但是既然有提早板正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再等浪子回头?燕赵歌自寻死路之前选燕宁康做继承人,而不是旧日燕国偏远宗室,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
这种事情就不必禀给临原郡主了,只要派人知会燕宁康就行。
季夏忙得不可开交,燕赵歌倒是清闲得很,坐在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喝茶水,她特意抽了前朝的书来看,虽然史书多用春秋笔法,又因为种种原因而被断章取义,不过在不涉及皇权的部分还是有很大真实性的。
前朝国号为汉,立国三百三十五载,两度三国,第一次亡于皇帝年幼外戚专权,第二次亡于边军做大,第三次亡于匈奴之手,之后大晋立国。虽然因为与大晋的国情不同而没有什么可取性,但当故事来看还是挺有意思的。
看着看着,季钧回府了。
一身黑色短打灰扑扑的,腰带是断了之后又再打结系上的,连脚上的鞋子都是补了又补的那种。尽管知道季钧是故意换上这一身衣服出去打探消息,但真的看在眼里燕赵歌还是免不了有点心酸。
倘若北城关未破,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燕人。燕赵歌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样?”
“济南王府是三月初入京的,长公主在早朝上以宗室不堪无人能用为理由,令济南王府、江王府、沈王府等六位封王连其家眷一起入京,留宗正府待命,另外还有蜀国公也一起入京了。”
燕赵歌点点头,这的确是个理由。
晋国宗室不堪大用可不是世祖皇帝开始的,从高祖皇帝立国以来,宗室就宛如一群猪一般,虽然偶尔有一个才高八斗抑或是武力过人者,但也就那么一两个,更多的还是米虫。尤其是高祖皇帝不肯放宗室为官为商,宗室们就只能花天酒地,外加拼了命地生孩子。宗室越来越多,税收又不见涨,等到了穆宗皇帝南狩前夕,内有乱民外有异族,早就养不起已经几十万人的宗室了,在外饿死者比比皆是。世祖皇帝后来定下祖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本来就不堪大用,进京了就能大用了?济南王府毕竟有一个司鉴宏,还说得过去,别的王府……她都没什么印象,还是亲王的话估计也不会太远,不是世祖皇帝就是代宗皇帝封下的。
至于蜀国公嘛……呵,来了长安正好,她得好好算一算兴平十四年那笔账。
“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有传言说,蜀国公意图谋反,长公主令蜀国公进京也是为了此事。”
燕赵歌猛地站起身子。“蜀国公意图谋反?!”
“只是传言,但街坊里传得像是确有其事。”
燕赵歌这下子心里有些惊疑不定。她心里有两块大石放了很久了,一块是父亲被偷袭重伤不治,另一块则是蜀国公。
蜀国公的父亲蜀王是世祖皇帝的嫡亲弟弟,随着世祖皇帝北伐征战无数,最后被封在了蜀地。世祖皇帝十分喜爱这个弟弟,甚至想过立皇太弟,但在数位臣和宗室的反对下只能作罢。蜀王病故于元兴二十年,之后他的长子封了蜀国公,余子按例封君。虽然只是蜀国公,但他仍然在蜀地享有一个县的封地,这是其他的宗室国公不曾享有的待遇。
但谁也不曾想过蜀王在蜀地近四十年,将蜀地打得宛如铁桶一般,可以说得上是军民一心。等蜀王病故,蜀地的兵马假意被镇南将军所节制,听从朝廷的命令,实则仍旧向蜀国公效忠。等到兴平四年今上出了意外,蜀国公才露出了一嘴獠牙,和匈奴鲜卑里应外合,狠狠地捅了长安一刀。虽然他自己也没有落到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但如果已经出了这样的传言,蜀国公还会反吗?这个传言又是打哪儿来的呢?
司鉴宏如今应该才刚刚及冠不久,按理来说名声不显,济南王府又没什么底蕴,进京能有什么大用?长公主又是从哪儿知道司鉴宏的呢?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厨房给你留了饭,我让季夏给你热一下。”
提到季夏,季钧那张生硬的脸才算活了起来,黝黑的脸颊上露出了一点腼腆的笑意。他以前吃的苦头太多,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进了蓟侯府又时刻小心谨慎,连表情都很少外露,燕赵歌年少时还见他偶尔笑一笑,等到了现在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一次。
“日头沉了,就不麻烦季夏姐姐了。”
燕赵歌:“……”
燕赵歌道:“那你叫厨房的厨娘给你热一热,这个时候饭菜估计都凉了,最近天气不好,不能吃凉的。”
季钧应了声,又和燕赵歌说了几句在外头打听来的事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比如皇后娘家的一个公子哥想尚长公主,被皇后一巴掌抽回去了之类的。
等人走了,燕赵歌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季峥那个岁数小的就算了,你都二十五六了问季夏一个不过双十的小姑娘叫姐姐,羞不羞?
这都是跟谁学的。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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