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信笺凑近打火机,看它在跳动火苗上化做一摊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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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揣着有事,注意力难免涣散,刚走到公寓楼下,冷不防被一个小童撞入怀中,当时没太在意,扔了两块钱把人打发走了,上楼后才发现大衣兜里多了张纸条。纸条上的字全部都是报纸上剪下来的,拼凑出一句话:书已搬走,寄存于南滨路大福米行,望上门自取。
傅菁顿时想起出识味书屋内大量书籍文件被特务们搬上车的一幕,再一扫粘左上角的日期,正是自己中弹昏迷当天。
共/产党重建了地下联络站,他们在召唤自己。
不过……也有可能是圈套,负伤之事曾经上报,也必须上报,当时她声称为乡绅所救,没有过多引起怀疑。
真假难辨。
傅菁不得不摁下渴望心情,像平常一样下楼,然后沿江边漫无目的地走,故意绕开很远。不出所料,有人在暗中观望着。对方很小心,没有留下可供追循的蛛丝马迹。
究竟是哪方势力?
按照对共/产党的了解,之前既向自己敞开过大门,就不该有所反复才对。
莫非真是陷阱?
钱万钧似笑非笑的干瘦面孔以及吴永全睁不开的小眼睛接连浮现,在脑海里徘徊不定。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傅菁压低帽檐,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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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傍晚,吴宣仪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吴永全外出公干,打算搬过来多住几日。
傅菁并未拒绝。
吴宣仪东西很少,随身箱子除了几件衣物就没其他了,放公寓这边的东西本就够用,也不需要劳师动众。
于是一个人的散步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两个人。
路口有家旧货铺子,每逢得了旧书都会朝路过的傅菁打招呼,这次得了本首刊的《新月诗选》,傅菁之前专程嘱咐过要收,等了好久终于有了,叫吴宣仪开心地笑弯了眼睛。
“那几本什么价?”傅菁指着旁边几册线装书问老板。老板比了个数,傅菁慷慨结账。
吴宣仪看了看,都是些经史子集之类,书角略微残损,显然原主人并未把它们放在心上。吴宣仪笑笑,顺手把线装书包好一并抱进怀里。傅菁喜欢读史,和她对新诗一样,颇有些沉迷。
两人走后,立即进去几个便衣开始盘查,然后认真抄下书名、版本、年份等等诸多内容,逐一送回到军统局里。
除了军统特务,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人。
傅菁站在百货店的橱窗前,对着玻璃漫不经心地整理外套,不曾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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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宣仪不擅长做饭,好在知道哪家豆浆好喝,知道后街新鲜油条什么时候出锅,还知道吊脚楼老字号的红烧肉几点开卖,所以还把人照顾得极为妥贴。围绕着柴米油盐的日子平淡清静,傅菁时不时找些时事新闻来念,想要试探试探,结果只等来一通嫌弃,说把公事带回家中云云,数落她好生无趣。傅菁唯有作罢,对着吴宣仪总也硬不起心肠,在成功联系共/产党前也不想过多动作,以免不慎暴露出真实意图。
这当中多多少少也存在私心,如果结果真的不好,她希望那天不要那么早到来。和少小从军的世伯不同,傅菁已故双亲都在校园任教,鲤鱼乡123的熏陶使她骨子里更像一个文人,始终摆脱不了思虑过重的通病。而吴宣仪一句“鸳鸯并蒂,只争朝夕”,又越发地教她辗转难眠。
期间钱万钧有来过,他向傅菁透了个底,说军部有人转了舵,打算投靠汪伪,毕竟豫湘桂战役的大败无法遮掩,时下士气低迷军心涣散,要反很正常。立功心切的钱万钧人手不够,顺理成章就想起了傅菁和青帮。
投靠伪政/府替日军卖命是为汉/奸国/贼,无需手软。
傅菁一口应承。
龙头常说八千子弟患难相从,也时常感慨寄人篱下难以施展,这会是个不错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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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消息灵通的青帮从旁协助,军统特务总共截住了三拨试图偷摸出渝的“知情人士”,有一两个侥幸逃过突击抓捕的,又被钱万钧紧咬着不放,到处抱头鼠窜。
碰上顺子是在一个阴郁的周日傍晚。
傅菁和吴宣仪一起陪着杜月笙看话剧,刚走出国泰戏院,远远就看见老槐树下吞云吐雾的钱万钧,地上扔有许多烟屁股,看样子等很久了。卸掉武装的顺子已经被堵进死胡同,到底该逮捕下狱还是自行清理门户,钱万钧怎么也得探一探杜月笙口风,毕竟顺子在加入宪兵队前曾替识字不多的杜月笙读过三年报纸。
杜月笙不曾表态,交由傅菁全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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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排行觉字辈,比傅菁高出一辈,礼数上来说,傅菁还得喊他一声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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