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什么地方能让程县令相对安心,那当然是汤溪的府衙了,林四娘作为黑山的“阶下囚”,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好了,这下你们总可以说了吧。”
程晋回到自己的身体,只觉腹中饥饿,他去厨房拿了碟阿从做的红豆饼,又沏了壶茶,才将衡王的事情说了一半。
“他本该因尘世功勋位列阴司城隍,却因被人复生,断了阴德,以至如此。”
林四娘却完全不信:“不,他那样的伪君子怎么可能会位列阴司城隍,你简直满口胡言!”
这反应,很是微妙啊。
程晋和黑山都察觉到了,这林四娘似乎对衡王有股刻骨的恨意?
所以,这才是她宁可自称衡王府下人,也不愿意用原本身份的原因吗?
“信与不信全在你,你我素不相识,我是吃饱了撑的大半夜编这么一套词来诓你?我能有什么好处,这诗是圆一所作,你应该认识他吧。”
见林四娘恍然,程晋接着道:“这诗写于前朝宣历二十四年,那一年年初,林家青年小辈齐齐战死沙场,只留衡王一人回京,他因此获封,却重病缠身。”
“但他即便如此,却依然忠于天子,在听到佛道祸乱朝纲时,毅然进宫面圣,却被天子狠狠惩罚,甚至因此送了命。”程晋说到这里,作了陈词,“这便是衡王苦劝妄送命。”
“宣历二十四年?不!这不可能!二十四年,他根本没病没灾,甚至在年尾,连收了十房美妾!”
哦豁,十房啊,吃得消吗。
“这便要说起后半句诗了,想必也不难猜,对吧。”程晋说完,只道,“敞亮点说吧,我们无意追求前朝之事,只是与那复生衡王之人有些前仇,姑娘若有这位仙长的消息,还请告知。”
黑山听罢,原本眼中的浓稠黑暗立刻浅淡了些,只一双眸子仍然望着林四娘。
而林四娘呢,她不是蠢笨的女子,犹豫片刻,便道:“二位,怕是早知道妾身的身份了吧?不错,妾身生前是衡王独女,但你们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如今才敢编这样的谎言来欺瞒妾身,左右今日妾身是走不脱了,便说说妾身的故事吧。”
程晋立刻道:“是姑娘取代本体成为林四娘的故事吗?想听。”
林四娘听罢,眼中终于盛满了惊讶:“你怎么知道!”
程县令便轻飘飘地摆手道:“鄙人,在地府尚算有些鬼脉,找鬼打听的。”
……林四娘不想接这话,于是她干脆讲起了自己的故事:“生在武将之家,她是个极富正义又爱惜家人的女子,因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战事,所以她是由兄长抚养长大的。宣历二十四年,她被告知兄长齐齐战死沙场的事情……”
程晋和黑山都明白,林四娘口中的“她”,就是从前的林四娘。
“那时候,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可父亲还活着,于是她强撑着照顾父亲。很快天子封赏,父亲养伤时,封了衡王,她替父亲高兴,可衡王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慈父。”
林四娘口中的衡王,暴戾,耽于享乐,对亲人的离世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甚至为了讨好陛下,要将女儿嫁给冯家的旁系。
“她说父亲变了,渐渐地连眼里的光都没有了,我一直看着她的变化,却无能为力,直到有一日,她要自缢唤醒沉迷享乐的父亲,我忽然能开口了,于是我对她说,‘既然你不想活了,那我来替你活吧’。”
灯下的林四娘格外平静,只听得她道:“她就说,好。于是,我便成了她。”
这么简单?那这个所谓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所以衡王,绝不是你们口中所谓积了阴德能当城隍的人物。”
程晋却摇头:“不,恰恰相反,姑娘所言,更好佐证了这一点,你可知道你为何无法魂归地府,往生投胎?”
“难道不是因为妾身是影子吗?”
“不是哦,是因为你身上,有其他人的东西。”程晋取出离开酆都前,判官送给他的一次性判官笔,“林四娘,你想投胎往生吗?”
这是她编来诓骗陈宝玥的说辞,怎么居然还成了真?
“你有什么要求?”
程晋转了转笔,指着旁边已经快忍耐到极限的师爷道:“本官刚才说了,我们只想知道那位仙长的消息。”
林四娘犹豫片刻,终于没抵挡住投胎的诱惑,道:“那位仙长,曾客居于京城外的一座佛寺中,由冯国公引荐入宫。”
“他叫什么?”
林四娘却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那座佛寺呢?”黑山再度发问。
林四娘摇了摇头。
这一问三不知,黑山便怒道:“那你知道什么!”
程晋刚要劝,林四娘却忽然开口:“妾身略懂书画,可将仙长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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