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那根明黄布带许久, 韩蝉才上前,将之解了下来。
布带展平,能瞧见上头十分精细的龙形暗纹, 有三面边角是『毛』边,显然是同他一样,直接从衣摆上撕下来的。
能做此事的人, 除了李踪,不做他想。
韩蝉垂眸凝着掌心的布带, 思索李踪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然而将这些日子的种种痕迹串联起来,得出的结论却叫他心惊。
——只有他设计顶替赵氏遗孤、在宫中修养的那段时日,李踪才有机会发现密室的破绽。
当初叶泊如那个蠢货上门来寻解『药』,他故意『露』出破绽,叫他发现了另一间全是赵氏族人牌位的密室。那间密室提前布置过, 一是『迷』『惑』叶泊如, 借着叶泊如的手达成目的, 二则是用来掩盖真正的密室存在。
他没想到,李踪竟能看破他的布置,找到这里来。
那他想必也知道了这密室供奉的牌位是谁。他先前还以为是李踪在外头查到了什么, 却原来是这密室透『露』了他小心隐藏的秘密。
韩蝉紧紧蹙着眉,嘴角抿成冷硬的弧度, 思索李踪将这根布带系在这里是什么目的。
是为了跟他撇清关系, 干干净净的走?
还是想告诉他, 其实所有的布局他都早已知晓,却还是一步步走向了既定的结局?
他想起李踪曾数次对他说:“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
“你以为如此,我就会心软么?”韩蝉厉声质问。
可惜他想质问的人早已经葬身火海,化为枯骨。再也不会告诉他答案。
他紧紧抿着唇, 跳动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他将那布带扔进烧纸钱的铜盆里,端来烛台想要点燃,手腕却抖的厉害,迟迟没能将之点燃。
僵持了许久,他到底妥协一般将烛台放回去,抬头望着上方的牌位,声音低若蚊讷:“殿下,我做错了么?”
他的脸『色』惨白若鬼魅,牙关紧紧咬着,腮帮鼓起,一双平素波澜不生的眼里,此时满是错『乱』。
“我做错了么?”
冰冷的牌位不会回答他,于是他固执地抬着头,手中攥着那根沾染了纸灰的明黄布带,一遍遍地问:“我做错了么?”
一声声的质问在『逼』窒的密室中回旋,满室烛火跃动,却无人作答。
***
李凤歧入主皇宫之后,花费了数日工夫,才将先前的烂摊子暂时收拢起来,让上京城暂时恢复了秩序。
市井百姓们倒是热闹喜庆,唯一愁云惨雾的是上京的权贵世家和文武百官。
帝位的更迭意味着权力的更迭,永安王可比小皇帝难糊弄的多。而且从前站错了队的官员亦不少,此时都提一颗心,生怕永安王秋后算账。
有想要将功补过的官员和公候们纷纷上折子,请李凤歧尽快举行登基大典,以定民心。
李凤歧倒是没有假惺惺地推拒,亲自去了一趟司天台。外人都以为他是去问登基的吉日,然而只有司天台监正知晓,未来的帝王与自己商量许久,为的乃是另一人。
三日之后,司天台监正捧着一块星盘入了宫,言三月二十八是大吉之日。
于是便顺理成章地定下,三月二十八举办登基大典。
因着剩余时间不足半月,登基大典准备的十分匆忙,满朝文武挖空心思,就为了将登基大典准备的尽善尽美,以讨好新任帝王。
而被讨好的帝王本人,却半点不关心大典上的事,此时正悄悄出了城,在官道上早早等着。
朱烈嫌宫中事务多,也死皮赖脸跟着溜出来躲闲,此时正被李凤歧抓住了一个劲儿的问:“不是说未时到?怎么还没看见人?”
“这离未时还有一刻钟呢。”朱烈答。
他们午时一刻就到了,这中间王爷已经问了他至少五遍“人怎么还没到”。
朱烈在心里小声叨叨:这王妃没到您揪着我问也没有用啊!
但他不敢说,只能跟着一起盼着。
前日他们收到了冀州的来信,说王妃已经安排好冀州一切事宜,准备启程归京。是以今日他们早早就来迎。
朱烈偷偷瞧着一脸急『色』的王爷,哦不,马上就是陛下了。他脸上的焦急和思念真真切切,也不知道那些人眼睛都怎么长的,竟然瞎成这样。不想着吹吹枕边风讨好一下王妃就罢了,竟然还想着要把王妃给不声不响的“料理”了。
他看这些人迟早都要被陛下给料理了。
正想着,就见远处一支队伍缓缓行来,打头的队伍是玄甲军装束,中间护卫着几辆马车,正是护送王妃入京的队伍。
“可算是到了。”朱烈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李凤歧已经迫不及待地策马迎了上去。
他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玄甲军瞧见策马而来的李凤歧,欲要停下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了。
李凤歧策马走到马车边,刻意敛了声,屈指在车窗边敲了敲。
“何事?”马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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