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信使在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送上这样一封红色国书的时候,还未到不惑之年的周国皇帝顾思衍惊的差点从龙椅上摔了下来。这是周国皇帝第一次收到了魏国皇帝的红色国书,以往若是真的打仗,魏国从来都是二话不说直接进攻的。
顾思衍战战兢兢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开了那封如烫手山芋般的国书,看的脸色如同调色盘般,变幻莫测。国书里魏帝很直接的说明了,魏国太子风允宸拜了释安大师为师,本来正在护国寺里潜心修习,却被周国皇帝给赶出了护国寺,这让他手底下的将士很是不高兴。
虽没有明说会打过来,可这样一句将士不高兴,也已然让周国皇帝头大了。
顾思衍心里正在偷偷骂着魏皇的全家,好端端一个太子,为什么要来他周国做和尚?就算是想拜释安为师,你完全可以告诉他一声,他把释安送给魏国又何妨?现在这信到底是几个意思?是想让他把释安连同那风允宸送回魏国?还是要他把护国寺给还原了接着让他们好吃好喝的住着?
顾思衍坐在龙椅上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让身旁的江公公将国书传递了下去,给文武百官们一番传阅,希望他们能在明日早朝之前,能给他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台下群臣三五成群的传阅着那一封国书,又在那扎堆小声的讨论着。高台上的男人很是不耐的看了一眼高台下如同苍蝇一般嗡嗡作响的众人,面色不佳的撩了撩龙袍便站起了身。
“退朝!”旁边的江公公一见帝王起身便心领神会的操着他那如公鸭般难听的嗓子大声喊着,喊完便一甩拂尘,弯着腰跟在帝王的身后一起离开了大殿。
众人皆来不及跪拜,周皇已经消失在了这养心殿里。
顾思衍现下虽只有两个皇子,朝中大臣们现在却已然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以左相沈国舅为主的,沈相是七皇子顾凌霄的亲舅舅,而他的嫡亲妹妹沈欣妍正是当今皇后。
还有一派则是以户部尚书秦大人为首,秦尚书是九皇子顾怀羽的外祖,不过这生下顾怀羽和顾兮蕊的淑贵妃却不是秦家嫡女,淑贵妃秦灵芸只是秦尚书一位小妾所出,只因秦灵芸一朝得宠,她的小妾姨娘便鸡犬升天的被秦尚书抬为了平妻。
两位大人之间虽然以前便互相看不上,但也还能和平相处。直到淑贵妃诞下了八公主和九皇子这一对龙凤胎之后,两人便开始了公然不对盘,瞬间开启了能踩你一脚就绝不会只戳你一下的互掐模式。惹的整个大周朝堂,颇有些鸡犬不宁的意味。
而最后这一派,便是以苏源旗苏太师为首的保皇派,保皇派除了苏太师这个大人物以外,还有苏太师的女婿,人称“阎王爷”的正一品将军言尽欢,还有苏太师的堂侄,现任的国子监少师苏若水。
其他的站在保皇派这边的,并非全都是真正的保皇派,很大一部分都是属于没想好站哪那边,所以先站在中间,等起风了再看风向走位的人。
三堆人马此刻正站分散在养心殿的几个角落里,滔滔不绝的各抒己见。
“岳父大人,”言尽欢恭恭敬敬的对着苏源旗拱手道,“不知此事岳父大人怎么看?”
言尽欢和他的儿子言幽鸿一样,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好将军,可让他去解读这朝堂上的是非曲直,那就是瞎子走夜路,一摸黑。
就像当初皇上封他为异姓王爷,特许让他自拟封号,他给自己拟了个阎王,最后皇上只能一脸黑线的让他做了个没有封号的王爷,反正没有封号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魏皇这国书写的确实不明不白,还是要先去查证这魏国太子是怎么回事才能下定论。”苏源旗淡定的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他自然知道这直肠子女婿心中所想,毕竟自己这女婿是京城出了名的宠妻无度,后院也数十年如一日的干干净净。同时也很是欣慰自己捧在掌心的女儿,有着这样一个心思细腻的夫婿。
“大伯父,魏国太子侄儿认识。”苏若水从容的走上前来,也对着苏太师恭敬的拱手,低声道,“前些日子护国寺有恶鬼的事,就是因他而起。”
苏若水将他所知道的关于魏国太子风允宸也就是小和尚未有尘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徐徐道来,言尽欢这才知道,当年跟着释安大师来自己家的那个戴着眼罩的小沙弥就是魏国太子风允宸,也明白了为何近几年魏国都不再骚扰他们周国的边境。
苏源旗一边听着一边赞赏的点着头。自己膝下只有苏曼姝一个女儿,还好老苏家的堂弟生下了一个这般容貌俊美惊才绝艳的侄子。虽然比不上近亲,但好歹也是同一个爷爷奶奶所出的嫡系子女。住的也不算远,这堂侄子每逢节日都还会带着些家常礼品前来拜节,自是更让他觉得亲近。
而且虽然那堂弟是老来得子,可也没有将这孩子养的骄纵,这孩子天资聪颖,十四岁便靠着自己的学识考上了状元,如今才堪堪十六岁,便已是国子监的夫子,位居太师。
虽然这之中少不了一些朝中官员卖他面子的提携,但他也是打心眼里欣赏这位堂侄子。
“这些事你从何而知?”苏源旗听着苏若水说的关于风允宸的事,可又怕这孩子到底年纪不大,没有依据只是道听途说,便拿来朝堂上说事了,于是他满是关切的问道,“你可调查清楚了?”
“侄儿在文际街开有一间书斋,这个小和尚经常来关顾侄儿。许是搬去凤羽庙后日子不好过,便央侄儿给了他一些抄书的活计,如此下来便相熟了。”苏若水听出了苏源旗的质疑,却依旧不卑不亢的回答着,语气里没有一丝的不耐和委屈,只平淡道,“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侄儿的。”
苏若水和风允宸其实也算是相识已久的朋友了,未有尘从两年前开始,就经常爱往书斋跑,可是他买的少,倒是在书斋里赖着看书的时辰越来越长。
苏若水也很喜欢坐在自己的书斋里看书,他的书斋内室里,种了一棵很大的树,树身被他挖空了一段做成了书架,连一些粗壮的树枝,也被他挂上了轻便的书架,走进他书斋的人,都会蓦然有种安宁的感觉。
虽然隔壁就是一家终日吵闹不堪的首饰铺,但坐在他的书斋里,他反而有种外面是俗世,里面是脱尘的别样感觉。他书斋的名字也很别致,叫“树屋”。
这样经常窝在一起看书交流,虽然两人之间差着**岁,可他们依然成为了不可多得的好朋友。有时候作为家中幼子的苏若水,会忍不住将未有尘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看待,就连让他抄的书,也都是苏若水根据自己的观察,专程选的未有尘感兴趣的给他。
“我好像也听说过,虽然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言尽欢想起曾驻守边关时在军中听到的一些小道八卦,开口道,“魏皇后宫空虚,只有魏后一人,两人青梅竹马恩爱至极,可惜后来魏后生产时血崩而亡,唯一的皇嗣也只有这风允宸一人。”
言尽欢曾在边境和这魏皇交过手,对着英勇果决的魏皇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甚至在听说魏帝誓不立后宫,只独宠皇后一人后,他对他的欣赏也就更甚了。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然他倒是真想和魏帝一起好好喝一杯。
“如此说来,魏皇虽然是将稚子流放到了我们周国,但也并非不关心啊。他怕也是不想让这稚子回去省的他睹人思人吧?”苏源旗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思量了一会便道,“可这护国寺改成玄清宫才两个月,又将玄清宫要回来的话,这不是让皇上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侄儿有个办法。”苏若水依然保持着微微垂头的谦卑姿态,语调清冷的说道,“可以谏言让皇上在宫中拨一个偏远些的宫殿让魏国太子和释安大师他们居住,让魏国太子和六皇子一起和侄儿学习,这样可让魏皇知道我们周国对他们魏国的重视,从而放宽心将太子交由我们周国照料。让魏国太子留在宫中也算是对魏国的一个震慑,虽然他不是质子,我们也可以将他当成质子,这样便不怕魏国会对我们周国兵戎相见了。”
“妙哉妙哉!真是后生可畏!”苏源旗赞赏的拍了拍苏若水的肩膀,点点头道,“明日早朝你便将刚刚说的尽数禀告给皇上,相信皇上也会对你赞赏有加的。”
言尽欢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他听到可以不用打仗,还能让释安和他的徒弟得到妥善的照顾,自是也跟着流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苏若水依旧低着头,嘴角噙着宽慰的笑。他并不需要什么皇上的赞赏,他只是想为他的好友未有尘,做些什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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