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妮妈点了点头:“那……日子,还过得去吗?”
此话一出,坐在张维身边的苏妮,立刻张了张嘴,然而尚来不及发声,却听她妈又道:“哦,阿姨跟你打听这些,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哦,你不要误会。只是我也知道,一个人带孩子的辛苦。阿姨只是想对你有更全面的了解。
我也不是要挑拣你什么,说起来,我们家也是穷苦出身,我跟妮妮的爸都是种过地的,所以,我是晓得那滋味的,又辛苦、又挣不到钱。
我们江上市的孩子,很多都是‘啃老族’,不说远的,单论这个小区,我敢说,10个孩子里有9个半,都是靠着父母买房、买车、结婚、养孩子的。所以,像你这样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张维抿了抿唇。既然来了这一趟,有些查问,他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尽管来之前,兄弟们和伊菱聊起上门的种种时,张维没有吭声。但那天伊菱的几句话,张维是听进了耳朵的。
伊菱说,长辈们要的是态度,他们再如何考察,也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幸福。
张维扪心自问,在这一点上,他跟苏妮父母其实是一样的——他所有的上进,也是为了给苏妮幸福。
所以微笑着与苏妮妈对视,张维特别诚恳地道:“阿姨,你说的我都懂,我也理解你的担忧。这世界上没有一对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的比他们累。再贫穷的爸妈,也在努力的给儿女创造物质与财富。
但对我们孩子来说,终有一天,我们自己也要承担起生活的全部重任,只不过,这担子可能有人挑的早些,有人挑的晚些。而我,是属于那早早肩负的一类。
我明白,妮妮没有那个义务跟我一同背负,事实上我也没想过要她跟我一道吃苦。所以,阿姨、叔叔,我希望你们能多给我点时间……是,也许我爸在物质上是给不了我什么,但他至少教会了我,做男人应该有的承担。我、我是不可能辜负妮妮的……”
“噗噗噗……”
饭桌上的火锅烧开了,食材溢的满屋飘香。
苏妮爸率先从沙发上起身,打断张维道:“先别忙着表决心啦,边吃边聊吧。”
张维便跟着站起来,一边观察着苏妮爸的表情,很平静的一张脸,并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张维忐忑着,他不知道自己的那番话,有没有打动苏妮父母?但也由不得多想了,说都说了。
在餐桌旁坐下,苏妮爸给张维和苏妮倒了汽水,苏妮妈则一个劲儿的劝吃这、劝吃那,把张维的一个小碗,塞得满满当当,张维便只能低着脑袋,闷头朵颐。
吃了会儿,苏妮爸放下了筷子,又开了口,道:“小张,当年你爸爸是为了救你妈,才掏空了家底吧?”
张维“嗯”了一声,也赶紧放下了筷子。快速把嘴里的咽下去,回道:“是的,要不是妈妈那场病的话,家里的房子应该老早就造起来了。”
苏妮爸微微颔首:“我跟妮妮妈的看法不太一样。虽然,如你所说,这天底下所有当父母的,都是希望自己孩子过的轻省的。但作为最底层的老百姓,我也知道,活着,就没有不辛苦的。
尤其是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一没资源、二无背景,就是女儿找个工作,也帮不上什么忙。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吃点苦,这样,等我们老了、没了,也能放心孩子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毕竟,爸爸妈妈是跟不到你们老的,是不是?”
顿了顿,苏妮爸将手搭在张维的肩上,目光和蔼的又道:“你爸爸当年,能掏空所有家底救你妈妈,为了你妈妈还背了债,这说明,你跟你爸爸都是非常重视家庭的人。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这么多年,你爸爸没有抛下你再娶,而是扛起生活的艰辛,努力的把你培养成才之余,他还积极的生活。孩子,你爸爸是非常了不起、很伟大的!
叔叔今天,就给你一句准话,你不用因为自己的条件不好而感到自卑,我求的是将来有人真心待我女儿,一辈子像我一样的疼她。所以,你只要待她好,即便你没房没车,我们都没关系,退一万步讲,只要你不嫌弃,我这儿虽小,但也总有你们一片遮头的瓦,你,懂了吗?”
火锅的热气“腾腾”往上冒,白色的烟雾迷了眼,张维看的有些模糊。
生活一直在给他施压,张维早就习惯了过苦日子。所以偶然遇见这世间最纯善的人心,他确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起来。
多少年了,越处在底层,越看尽那世态炎凉,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所以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也都被冰冷的物质,浇灌的没了情义。
张维根本不敢奢望,今天这一顿饭能吃出什么结果来,甚至,在做好被查问准备的同时,他也做好了,被苏妮父母拆散的心理——
他是抱着即将失恋的心态,来赴这个约的。
万万没料到,至终,他却收获了这样的温暖!
张维的眼泪掉了出来。他很少哭的,但苏妮爸的话,是真的让他绷不住。
他不停地点头,说:“我知道了,叔叔。我……”
苏妮爸的手,又拍了拍张维的肩,跟着缩回,拿起筷子,夹了个蛋饺到他碗里,道:“这是妮妮妈妈亲手做的,外面吃不到的,你尝尝。”
张维听话的吃了——很鲜美,是妈妈的味道。
苏妮爸接着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你啊,就管你创业。横竖妮妮还小,我是指望她能多读点书。以前不懂事,念大专的时候,不是逃课,就是去看小明星的。现在大概是知道社会艰难了,还去报了个专升本。
所以你看看,就是得吃点苦才行。以后的社会,没文化怎么混啊?小张,你是研究生,这方面,你帮妮妮把关,叔叔希望,你们都能多学习,两个人一起进步。”
————
张维笑了:“会的叔叔。”
这顿饭,从中午11点半,一直吃到下午2点。本来,苏妮爸妈还要留张维吃晚饭的,不过张维接了单子,要回去做事,便只能先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张维一直在笑,想起苏妮爸爸的话,他突然觉得,能认识这家人,真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他,一定要努力,让这家人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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