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叹了口气:“阿然,你师父真的不是只会喝酒。”
他也是年轻过的,那时候年少意气,玩的花样不知有多少,刚拿到自己的剑时,光是他收集的剑鞘就能堆满整个洞府,更何况只是削个竹子。
“我知道我知道。”
林然很理解:“师父只是现在比较擅长喝酒,因为这方面太突出了,就把别的技能都掩盖住了。”
江无涯:“”
林然热烈鼓掌:“师父真的多才多艺呢。”
江无涯无言以对:“你的烤鸡好了,你看看别烤焦了。”乖乖吃鸡去吧,可快别气他了。
林然这才想起自己的烤鸡,她把火熄灭一些,先递过去一只大的孝敬师父:“师父吃。”
江无涯道:“师父不饿,你自己吃吧。”
林然就把烤鸡放在火堆上温着,打算留给奚辛一会儿醒来吃,自己拿过另一只稍小的烤鸡津津有味咬起来。
江无涯侧过眼,看见她认认真真啃鸡爪子,两颊一鼓一鼓,小嘴吃得红润润,像一只叼满了松子的小松鼠。
江无涯眼神柔和,余光瞥到枕在她腿上的奚辛,眉宇微沉,显出几分难言的沉重忧色。
江无涯缓缓道:“阿然,你去云天秘境历练的事,刚才小辛有没有与你说什么?”
林然吞下一口肉:“说了啊。”
江无涯一顿,捏着剑鞘的指骨微微发紧。
“我知道他舍不得我,不想让我走,刚才眼圈都哭红了,好像有点要生气的样子”
林然低下头,看着安然熟睡的艳丽少年,给他把发顶睡翘起来的呆毛捋了捋,轻快说:“不过我跟他说清楚,他就同意了,还说要给我准备什么行李,其实我真的不需要啦。”
江无涯怔住了。
他看向奚辛,语气古怪:“小辛同意了?”
江无涯眼看着奚辛大发雷霆,他比谁都知道奚辛身体里压抑着多可怕的力量,这次奚辛连剑意都爆了出来,让江无涯一度担忧他会失去自制,甚至已经做好奚辛若是想对林然不利,自己就必须出手镇压的准备。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做了最坏的准备过来,却看见奚辛安静在她身边熟睡,甚至还同意了林然出山历练
“嗯,他同意了。”
林然轻轻戳了下奚辛难得乖巧的小脸蛋,被他睡梦中下意识又揪住手指攥着,她抿唇笑:“阿辛虽然脾气不大好,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好好和他说,他也很乖的。”
她举着油汪汪的烤鸡,却眉眼弯弯地笑,被火光映得越发秀净的面庞,不是倾国绝色的锋芒,却似乎有着比月色更舒然的温软。
江无涯定定看着她,又去看奚辛,他还记得奚辛拂袖而去时乖张狠戾的神色,和现在孩子一样恬静柔软的睡容,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江无涯垂下眼,看着自己袖口被刮出的剑痕,突然笑了起来。
他没忍住揉了揉林然的头发。
林然还咬着鸡腿,扭过头,明亮干净的眸子看着他:“师父?”
“没什么。”
江无涯轻轻摸着她发心,皎洁的月辉下,他眉眼含笑,目光如水温柔:“师父只是很高兴,我们阿然,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只是一次比试棋差一招而已,谁说楚师姐就败了。”
一个显然是楚师姐的小迷弟不高兴了:“楚师姐和晏师兄都是筑基巅峰,距离结丹不过一步之遥,楚师姐还比晏师兄小两岁呢,要说还是楚师姐更天才,谁先结丹,那时再论胜负,还说不定呢。”
“虽然都是筑基巅峰,但他们可都是八年前同时拜入掌门座下,而且明摆着是晏师兄胜的次数更多,所以晏师兄才是宗门大师兄。”
那小弟子言之凿凿:“楚师姐当然厉害,但肯定还是晏大师兄更厉害。”
“楚师姐更厉害。”
“晏师兄更厉害!”
“那晏师兄更厉害。”
“楚师姐更厉害。”
“哈哈你也承认了楚师姐厉害!”
“”
“有种你别跑看我打不死你——”
几个心智不超过三岁的小傻子们追跑打闹着跑走了,只留下一串串杠铃般的清脆笑声。
“大比都结束了,你还不醒来吗。”
清亮的男声突然在静谧的桃林响起。
茂密的枝杈间,一道青衣纤细的身影静静地倚躺着。
微风拂动,一片桃花瓣从枝头散开,慢悠悠、轻飘飘落在少女秀美的脸颊。
纷飞的桃花、沉睡的少女,安逸美好得像一副画。
青年男声优雅温和地说:“楚如瑶都筑基巅峰了,你还是个筑基中期,大比你不参加,那你怎么装逼,你不装逼,你怎么进万剑林怎么去云天小幻境怎么走剧情线,这个世界故事线已经乱得连它妈都不认识,你这个工具人还不兢兢业业干活还天天窝在山上偷懒睡觉,你是想等天雷把咱俩一起劈成傻逼吗?”
林然神色安详,不动如山。
青年男声沉默了。
片刻后,恢弘动情的女声二话不说嘹亮起嗓:“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品如的——”
林然只好睁开眼,拂开脸上的花瓣,艰难地爬起来:“你怎么能随便改歌词呢,这里明明没有品如。”
品如停了下来,深情的男声又唱了起来:“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哦北鼻北鼻我爱你~你是我的小傻比~”
林然:“”
林然手一抖,手里的核桃从树顶掉了下去。
歌唱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啊——老子恐高啊!”
林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赶紧跳下去,在一片草丛里把俩核桃捡出来,吹开上面的草屑,诚恳认错:“我错了,你唱得太刺激了,给我吓一跳,手一松就给你掉下来了。”
系统天一刚被吓到,缓过神来,怒气冲冲就“呸”她:“你别想狡辩,你就是嫌弃我废话多,故意对我下手,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巴拉巴”
林然有点无奈。
她是真不是故意的,然而它的废话也是真的多。
林然深知它一开始哔哔就没个完的,她思考了两秒,果断拔下腰间的木剑一跃而上,整个人瞬间飞向天空。
某恐高核桃瞬间闭麦,嘈杂叫嚣的男声仿佛被掐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消得比消|音器还干净。
林然松了口气。
一个核桃那么多戏,恐高还会骂娘,这上哪儿说理去。
她把重新恢复成普通款安静乖巧还有包浆的核桃放进手心盘着,盘到熟悉的手感,一本满足。
木剑划过长空,穿过茂密翩然的桃林,一瞬豁然开朗。
仙山恢弘连亘,耸立的巨峰破开缭绕的云雾直插苍穹,苍翠峭拔,竹林成海,挟裹万钧之势的飞瀑千丈而下,溅开的水雾被阳光折射出绚烂的彩光,倒映出问剑峰上正认真整齐比划着入门剑法的灰衣小弟子们。
林然望过脚下瑰丽缥缈的群山,即使已经无数次看见,还是在心底赞叹了一声修真界的环境好。
这是她拜入万仞剑阁的第八年了。
恒宇有无数位面,位面交织成无数世界,每个世界都会诞生数不清的生灵,世界通过生灵生机的反哺得以维系、慢慢发展壮大,从而哺育出更多的生命。
但世界的维系光是依靠普通的生灵还不够,就像一个保持稳定的房顶不仅需要水泥砖瓦,更需要支撑起的强大栋梁;所以世界会自发地选择一些特殊的生灵,赋予他们特殊的天赋和命运,让他们按照既定的轨迹成长,成为自己未来的“栋梁”
——这些人,也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或者是俗话说的:故事主角。
林然,一个光荣的位面工作者,来自于恒宇最深处的位面办事机构,专门负责穿越到各个世界,督促天选之子们早日走上人生巅峰,成长为世界栋梁,为世界的发展壮大添砖加瓦(此处应该有掌声啪啪啪)
这一次她穿进的这个修真|世界,沧澜界,故事主角是个小姑娘,也就是之前小傻弟子们嘴里的楚师姐,楚如瑶。
楚如瑶出身世俗王朝,是尊贵的皇室公主,八岁那年被送上剑道第一宗万仞剑阁,竟被发现是绝顶资质单一冰灵根,又加之绝伦的剑道天赋与悟性,当即被万仞剑阁视为最看重的弟子之一,和师兄晏凌一同拜入掌门阙道子门下,从此开始了一路打怪升级光辉灿烂的人生赢家之路。
这本来是挺好的,奈何这个世界的隔绝结界倒霉得裂了道口子,显示有异物意外坠落。
什么叫异物,不属于这个世界原本发展轨迹却横插|进来人和物就叫异物。
比如说一个古代宅斗世界掉进去一个二十六世纪绝美玛丽苏女科学家,比如说虐恋情深世界被虐死全家的女主角重生了,比如说校园小甜饼世界蹦出来一个全能霸道特种兵王
更倒霉的是,沧澜界裂得这条口子,很大。
我们都知道,任何情况下,口子大,那掉进去的异物就多,异物一多那大家就尽可以展开想象的小翅膀,想象一下当人见人爱玛丽苏和百人后宫团霸道兵王与真爱就灭你全家款虐恋情深在修真仙侠文里相撞摩擦出的火花。
那不仅绚烂,还是真的刺激。
林然,就这样被委以重任地送到了这个特别刺激的世界。
穿过来的第一天,林然险些没在万仞剑阁脚下哭成一个护城河。
她不想要刺激,她就想做一条平平
淡淡的咸鱼,领着她的退休金喝着养生茶躺在摇椅上笑看云卷云舒。
她都受过多少沧桑磨难了,临了临了要退休了,还要再受这种狂风暴雨,难道不是娇花就不配被怜惜吗?
但是莫得法子,做不完任务就不给退休,连她的系统都硬给压成俩核桃扔过来了,临门一脚的事儿了,林然只好欲哭无泪地上了。
木剑飞过人来人往热闹的祁山主峰群,往来的御剑流光渐渐稀少,云雾散开,露出一座独立在颇为偏僻一角、形似一柄长剑倒插云霄的高峰。
这是无情峰,峰主就是她的师父,剑阁这一代的无情剑主江无涯。
万仞剑阁被尊为沧澜界第一剑宗,宗内强者无数,金丹期以上的长老就可以独领一峰,而江无涯更是元婴期的一方剑主,实力强横身份霸道,作为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传弟子,林然自然是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毕竟他们连住的都是剑阁最荒僻最凄凉的山峰了,再偏一点就可以移出万仞剑阁范围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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