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时间有多长?
长到足以让两个原本处于敌对阵营的人, 从陌生到熟悉;从相互看不顺眼到强制性地被迫了解对方,然后再慢慢磨合出不需要言明的默契。
五条悟隔着挡住眼睛的绷带,看着站在书柜前的太宰治, 原本只是习惯性的笑容中, 逐渐带上了一份发自内心的真诚。就连那双透着冰冷的眼眸,也染上了几分温度。
他一脸委屈的揉了揉自己被太宰治扔过来的书本砸红的鼻子, 然后拎着甜品袋, 一个飞扑扑向了太宰治。
“我才不要勒~你太无情了,小治治!”
“好歹我们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是块冰都焐热了,你……”
然而,五条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宰治一巴掌糊在脸上, 嫌弃的拉开距离。
“离我远点。”
“才不要~”
“嘭——!”
“你太过分了。”
被太宰治直接用书拍在地上的五条悟蹲在地上, 捂着自己头上并不存在的大包,一边偷瞄又从书柜里拿出一本文豪著作的太宰治, 一边委屈巴巴的说道。
只可惜,太宰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在选好自己要看的书之后, 直接转身走到了床边坐下, 长腿交叠,看起了书来。
“没有事的话就给我离开。”
五条悟闻言, 缓缓地从地上站起。
不过他并没有离开太宰治的房间, 而是拎着甜品袋坐到了太宰治房间中的单人沙发上, 把口袋中的甜品一个个的摆在了面前的小茶几上。
“唉……”
“什么时候我才能在回来的时候, 听到治酱温柔地对我说一句‘欢迎回来’啊……”
五条悟满腹怨气的拿起一块小蛋糕送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继续嘀咕道:“好歹我们都相依为命这么久, 我怎么感觉我在你面前甚至连桃子都不如呢。”
桃子是住在他们隔壁的一对老夫妻养的一只布偶猫的名字。偶尔,那对住在隔壁的老夫妻会因五条悟‘眼盲’还独居的原因,给他们送一些自己家做的食物。而每当这个时候,那只名为桃子的布偶猫便会趁机过来串门玩耍。
也不知是否因为猫的眼睛能够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桃子似乎能够看到身为咒灵的太宰治,并且还喜欢围着他打转。久而久之,两人都在家里常备了一些猫罐头和冻干之类的零食,方便隔壁邻居家的猫过来串门时投喂。
五条悟有时候真的觉得,明明他和太宰治从2006年的春末初遇到现在,已经认识了差不多有四年之久,结果现在待遇却连隔壁邻居家养的猫都不如。要是那天太宰治没有冷言冷语的和他说话,五条悟都得出去确认一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说出来可能不信,可实际上就是这么惨……
五条悟又从面前的甜点中,选了一个大福送到嘴边。
香甜软糯的馅料在嘴里化开,为被消耗了一天的大脑补充着所需要的糖分。
“我今天上午又去了一趟禅院家。”
他从一个粉色的袋子里拿出了灰原雄放在里面的木叉,将一块白色的奶油蛋糕的尖角切下,然后叉起举到眼前,并不着急送入口中。
“不过直毘人那个老头还是不愿意把伏黑惠转让给我……说什么要等他觉醒术式之后。”
“在这和我开盲盒呢……”
五条悟的语气逐渐沉淀了下来。
大概也只有和太宰治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褪下自己身上轻浮脱线的伪装,恢复最真实的自己。
“我敢打赌,要是伏黑惠觉醒了禅院家的祖传术式,那个老头说什么都不会把他给我。”
“如果只是一般术式……10亿的价格足够给禅院家再填两个特级咒具……呵呵。”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五条悟冷笑了一声,把举在眼前的木叉和上面的奶油蛋糕送入口中。
随后——
他叼着叉子,把头后仰,望着正在专注看书的他太宰治,撒娇道:“小治治~”
“快点帮我想想嘛~怎么才能在伏黑惠觉醒术式前,把他从禅院家给我弄过来……”
五条悟说完,一个闪身瞬移到了太宰治的旁边,抬起双手讨好似的给太宰治捏起了肩膀。
“拜托您了~”
然而,回答五条悟的却是太宰治盯着他臀部的冰冷眼神。
五条悟见状,立刻撩起了自己的衣摆,向太宰治证明起了他的清白。
“我可没有坐你的床!”
“看——还有这么大一段距离。”
五条悟用手指比了一下自己的臀部与太宰治的床之间相隔的距离,然后又往太宰治的身边蹭了蹭。
“好不好嘛,太宰老师~”
“给我支个招,或者半个也行!呜呜呜,你也知道……两年前我解散了五条家,现在五条家是我一个人的家族,地主家也没有多余的余粮给禅院家坑啊!”
太宰治瞥了一眼五条悟的臀部,确认他是坐在空气上并没有接触到自己的床之后,才满意的收回视线,用书挡住了五条悟想要过来蹭自己肩膀的脸颊。
“离我远点。”
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冰冷透心凉。满满的疏离感仿佛两人并不是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四年之久的熟人,而是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哦,不对,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太宰治被五条悟挤得眉头紧皱。
不知从何时起,五条悟收起了以往所有的任性,变得越来越吊儿郎当和不正经。不仅如此,就连在他面前对他的称呼,也从以往太宰治最讨厌的的‘喂’或者偶尔才出现一两次的全名,变成了各种让太宰治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嗲称。
要是换做以前在五条家的时候,太宰治或许还会和五条悟互相恶心一下以示友好。但现在——嗲精撒娇怪什么的,离他远点!他可没有兴趣陪他在这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五条悟。”
太宰治冷着脸喊了一声五条悟的名字,随后道:“出门左拐有医院。”
要发疯就去那里发,不要在这里来打扰他看书。
“我不要,我就要和小治治待在一起。”
说着,五条悟又往太宰治的那边挤了挤。
天知道他是怎么在臀部与太宰治的床相隔两厘米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仿佛真的坐在什么东西上一样挪动身体的动作来的。
“治酱~”
“你最好了~”
尽管有书挡着,可五条悟还是把头搭在了太宰治的肩膀上。
没皮没脸的样子,看得太宰治手痒痒。
“你在威胁我?”
太宰治又道了一句。
五条悟立刻抬起头,望着太宰治,一脸无辜的道:“怎么会。”
“我可是在很有诚意的请太宰~老师~帮忙呢~”
即便有绷带的遮挡,但太宰治还是在那么一瞬间,看到了五条悟绷带后望着他的那双泛着恶心死人不偿命的星星的眼睛。
“呵呵。”
太宰治把靠在他身上的五条悟往旁边一推,然后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顺着他的力道,以女性坐姿坐在地上的五条悟,道:“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五条悟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并不想再在这里和五条悟纠缠,于是迈开脚步,从五条悟旁边经过,看起来似乎是打算换个清静点的地方。
而就在他与坐在地上的五条悟错身而过的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五条悟却忽然抬起手,拉住了太宰治的衣袖。
太宰治停下脚步,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五条悟。
“放开”二字还没有来得及被他说出口,就见五条悟一边抬起头,透过遮挡眼睛的绷带看着他,一边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微握成拳在脸颊和嘴角划过,做出了一个让太宰治感到非常眼熟的动作。
“喵~”
那是隔壁邻居家养的布偶猫桃子过来串门时,经常在太宰治脚边对他做出的撒娇动作。
太宰治:“……”
“……啊!我错了我错了!!”
“脸脸脸!!!治酱!小治治!!要死了要死了,不要再踩我的脸了……”
“去死吧,恶心鬼。”
太宰治在五条悟的脸上用力地碾压了一下,然后转身,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潇洒离开。
留下脸上印有一个大脚印的五条悟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腿脚抽搐,不知死活。
夕阳西下。
昏黄的阳光透过轻纱的窗帘洒在了躺在地上的五条悟身上。
五条悟抬起手,揭下了缠在眼睛上的绷带。
如冰晶般通透的眼中再不像回来之前那样,充满了冷漠,反而全是盈盈的笑意。
他用反转术式治疗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然后从地上坐起身,看着小茶几上没有吃完的甜点,喃喃自语道:“真是的……”
“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下手这么重……”
五条悟说着,把一直叼在嘴里的木叉拿了出来。
暖色的房间中,到处都看得到被太宰治丢得到处都是书籍。
五条悟把手中拿着的木叉精准地丢到小茶几上的口袋中,然后认命地站起身,一边拍着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去将散落在房间各处地上,被太宰治丢得到处都是的文学书捡起来整理好,重新放回了太宰治的书柜中。
这套位于东京繁华地带的高级公寓是他和太宰治在两年前搬离五条家分家后的住所。
由于不想再重蹈五条直子的覆辙,五条悟遣散了五条家本家的所有成员,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留下几个实在不想离开也找不到去处的仆从,留在老宅帮他打扫卫生,维护庭院。
没了仆从,只剩下一人一咒灵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房子里,什么都要自己做。
当然,洗衣服这辈子是不可能洗衣服的,只能剥削一下前两年才来高专就读的后辈伊地知洁高,让他帮忙把衣服什么的拿去干洗店清洗,顺便再偶尔找个人过来帮他们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
五条悟是不指望太宰治这个活得比他还像一个大少爷的咒灵做什么。毕竟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喝个水都差点被炸死的事情。
“唉……”
他站在书柜前,看着满书柜新旧不一的书籍,叹了口气。
伏黑惠的事情一日解决不了,就如同一根刺般鲠在他心里。每到这个时候,五条悟就不禁会回想起他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不当家主,便不知一族之长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风光。
五条悟不是没有方法把伏黑惠从禅院家要过来。只不过那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远超过伏黑甚尔把伏黑惠卖给禅院家的十亿,对五条家不仅没有一点好处不说,还会折损家族的利益。
他作为一族之长,不能任性的只考虑自己。所以除非到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五条悟绝对不会用自己现在唯一想到的方法,去把伏黑惠换过来。
虽然这其中,也有他单纯不想太过便宜禅院家的想法在里面。但是更多的,还是为了整个五条家的利益考虑。
因为家主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沉重了。
五条悟想着,缓缓地关上了太宰治的书柜。
被放在书柜最角落里面的文豪太宰治的作品,还是没有任何开封的迹象。
五条悟扫了它们一眼,便转身收拾了一下茶几上的甜品,离开的太宰治的房间。
客厅中,太宰治坐在落地窗前的秋千椅上,翻看着被他从卧室中带出的一本不知名的书籍。
五条悟把吃完的甜品袋丢到垃圾桶中,并顺便把桌上被人咬过一口的苹果也一起扔到了垃圾桶中,打算一会吃完饭拿出去丢掉。
“等会是点外卖还是自己做饭?”
五条悟咸鱼瘫在沙发上,从抱枕后摸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太宰治是咒灵可以不用吃东西,但他是人类,一日三餐还是要解决的。
以前有仆从在,五条悟没有愁过吃喝。现在只剩下他和太宰治两个人,五条悟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想……自己今天吃啥。
他倒是可以一个人四处去蹭饭或者在外面吃,但是太宰治不行。虽然他可以不用吃东西,但前两年太宰治在五条家被五条直子养得好好的,总不能现在养的人换成了他,就不给他饭吃吧?
而且大概是受那个做了三年的梦的影响,五条悟现在只希望现实中作为咒灵的太宰治能与他梦中生前的他差别越大越好。
因为他总觉得,那个属于太宰治生前经历的梦已经做不久了。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那个过去让他感觉烦闷压抑的梦境就要结束。
五条悟微垂下自己的眼眸,脑中不断闪过这段时间自己在梦中的所见所闻。
而另一边,坐在落地窗前的秋千椅上的太宰治抬起头,望着窗外慢慢沉淀的落日,忽然开口道:“你们咒术师的工作,报酬应该挺高的吧?”
闻言的五条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起眼眸望着正在播放广告的电视,反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砸钱去把伏黑惠买过来吧?”
“禅院家和五条家一样,都是不缺钱的家族,不然也不会答应伏黑甚尔的十亿要求。”
五条悟说着,拿起遥控板,打算换一个台。
而就在这个时候,终于结束了广告时间的财经频道,又开始播放起了关于今天股价涨幅的讲解以及对未来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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