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龄第一天上学这么重要的日子, 林如海自然不可能错过。
他早早向上司请了假,一大早便陪着妻儿坐上马车,全家一起送林龟龄小朋友上学去了。
因为国子监的种种规定, 许多人印象中到国子监入学的最佳年龄其实是八到十五。但像是林家这种书香世家,每一代孩子启蒙都早,入学的年龄自然也相应提前了。
国子监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考虑到五六岁的小孩儿即使再聪明,在生活上也无法自理, 便允许其带上一个书童或仆从。
——其他人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只要入学, 一切自给自足。
不过就算如此, 会在这么小的年龄就将孩子送到国子监读书的,到底还是少数。
林如海思量后, 决定将细心的林大留在龟龄身边照顾。
等林家人进入国子监报名后, 才得知,今年入学的学子中, 年龄与龟龄小朋友相当的, 只有两个。
一个姓周,一个姓吴,都是朝中大臣的儿子。
只是林如海常年在御史台宫中, 与这些官员不但算不上熟悉,还因为经常弹劾官员而与其他官员的关系, 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不过这一届五六岁的小孩儿就这么三个,哪怕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在国子监的时候,没什么玩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读书,做父亲的在这一天还是勉强一笑泯恩仇的。
于是几个孩子便被各自的父亲互相引荐, 成功玩到了一起。
林龟龄与两个小朋友互相认识后,便献宝似的,拉着两个小伙伴儿来到了姐姐林柳面前,指着她开口:“这是我姐姐,平时对我可好了。”
两个小伙伴儿看了眼林柳,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睛,有些不敢上前。
林龟龄伸手一拽,直接将人拉到林柳面前:“姐姐,他们就是我在国子监读书的舍友,高的那个叫周薪,瘦的那个叫吴铭,父亲都是我们父亲的同僚哦。”
林柳点点头:“周薪、吴铭,你们好,我是龟龄的姐姐,你们可以叫我麒麟姐姐,以后他在国子监就拜托你们两个人照顾了。”
虽然年纪都相差不大,但龟龄仍是三个孩子中最小的。
两个小孩儿面面相觑,顿时抿唇露出一抹微笑:“我们一定会照顾好龟龄弟弟的。”
龟龄抗议:“我是姐姐一个人的弟弟,才不是你们的弟弟!”
两个小孩儿根本不搭理龟龄的抗议,乐呵呵地就认下了龟龄这个弟弟,并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照顾三人中最小的龟龄。
林柳对此非常满意,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三个金锞子,给了三个小孩儿一人一个:“这个给你们当私房钱,等一个月后放假出来,可以拿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三个孩子都小,还没开始领月银,自然没有私房。
金锞子也不多稀罕,因为小小一个,也算不得多值钱,但这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零用钱,自己想怎么花就可以怎么花!
别说周薪与吴铭了,就连一向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龟龄,得到一个金锞子后,一双眼睛也变得亮晶晶,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然后,周薪这个因为长得高高胖胖,看起来有些憨的小孩儿,便拿着自己手上的金锞子跑到周大人面前,举起来炫耀:“父亲你看,这是麒麟姐姐送给我的金锞子。上次你不让我买的小木马,我可以自己去买了,哼!”
说完,转头想跑。
结果一把被周大人提溜住了后领子:“你一个小孩儿,拿这么多钱做什么?没收了!”
说着直接从周薪的手上掏出金锞子,放到腰带里藏了起来。
周薪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父亲,这是麒麟姐姐给我的!”
周大人低头看他:“你还小,容易弄丢,我给你保管。”
周薪:“……”
“哇——”
周薪看着不要脸的父亲,当场气哭。
龟龄与吴铭两人面面相觑,抓着金锞子掉头就想跑。
林柳眼疾手快,一手一个将人抓住。
两孩子转身发现是她,也不害怕,干脆躲到了林柳伸手,悄悄探出头看向各自的父亲。
然后发现,吴大人见了周大人的动作似乎有些蠢蠢欲动,只是碍于旁边稳如泰山的林如海,这才勉强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但在隐秘处,吴大人同样冲着吴铭,做出了摊手的动作。
吴铭吓得直接缩在了林柳背后,干脆不露脸了。
反倒是龟龄,见林如海没有拿走他手上金锞子的打算,干脆大摇大摆地站在了林柳旁边。
只是看向周薪的眼神,略有些心疼。
林柳:“……”
她是真没想到,“替孩子保管钱”的做法,竟然在古代也这般盛行。她更没想到,周薪这孩子竟然一点儿心眼没长,早知这样的传统,竟还敢拿着金锞子在自己父亲眼前去炫耀。
林如海奇怪地看了周大人一眼,神情相当复杂:“没想到周兄已经穷困至此,竟连自家小孩儿的银钱都不放过。”
周大人被林如海看得不好意思,也不好继续逗自家儿子,赶紧招手将人叫到面前,又将金锞子还给了他:“看你以后还不敢不敢拿着私房在我面前炫耀。”
不知道你父亲穷,私房都得偷偷花吗?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除了周家父子在短时间内看彼此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三个大人与三个和小孩儿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这时同样在国子监就读的贾珠闻讯赶来,分别给三位大人行礼后,走到林如海面前:“林姑父,之前一直在上课,现在才到,希望姑父不要怪罪。”
说完,他似乎有些尴尬,转头看了眼林如海身后:“敏姑妈今日没有过来吗?”
林如海摇头:“我们一家子都来了,只是两个小的第一次坐马车,半道就被晃得睡着了,你敏姑妈正在马车上照顾两个小的。”
何况国子监内全是男的,本也不方便成年女子进入。
贾珠笑了笑:“原来是会这样,我就说敏姑妈那么疼爱龟龄表弟,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可能不亲自送他过来。”
说罢转头看向林龟龄,“龟龄表弟,我是你珠表哥,还认得我吗?”见他点头,贾珠笑道,“我在国子监也读了好几年的书,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还算了解,今日不若就由我带着大家在国子监逛逛吧?”
林如海愣了下,他自己小时候也在国子监读书,对这里同样了解。
其他两位大人相比也是一样。
但想着这么多年过去,国子监内可能有一些变化,再者贾珠到底是一片好心,人家刚下课就跑来见他们,中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于是征求了其他两位大人的意见后,便点头应了下来。
贾珠有些高兴,牵着林龟龄的手走在最前面:“这些年国子监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因为进来读书的学子年纪越来越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国子监内便特意增设了一个小厨房,只要每月缴纳一定的伙食费,就能多吃一顿午饭与宵夜。”
林柳走在林如海旁边,听着点了点头。
古代吃饭并非一日三餐,而是一日两餐加下午茶,是以每到中午的时候,她便总是饿。
如今有条件,林柳自然不愿委屈了自己,便总在饿了的时候让人去厨房让人做饭吃。久而久之,不但厨房习惯了做午饭,就连林家人也被她带着开始了一日三餐。
之前听说进入国子监后一个月都不能出来,林柳最担心的,便是龟龄午饭的去处了——
吃习惯了一日三餐,到了中午真不一定饿得住。
所以这次带着龟龄到国子监报名读书,林柳特意提醒贾敏,为龟龄准备行李里面,装得最多的就是食物。
像是各类干果、肉干,各色储存的点心糕点……
甚至于,厨房还在林柳的提点下多番试验,最后将方便面这样的大杀器都给弄了出来。
若非没有合适的包装材料,以厨房那帮人如今的干劲儿,就是将各种现代零食都弄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刚进国子监大门的时候,林家那好几大包的行李,可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呢。
只是就算这样,林柳也担心那些食物是否足够龟龄小朋友消耗一个月。还曾想着,是否要隔段时间就让人给他送些食物进来。
如今听说国子监内备有小厨房,林柳可算是送了口气。
只是需要额外给钱而已,林家还不差这点儿伙食费。
林如海听了也高兴,当即就让贾珠带着他去交钱:“你龟龄表弟嘴馋,吃得也多,我们一家人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他进来后会饿肚子,如今可算是放心了。”
毕竟他当初也受过饿肚子的苦,知道那有多难受,自然不想让儿子重复一遍自己的经历。
因为这,林如海对贾珠的偏见都少了几分。
其他两位大人也和林如海一样,年轻时在国子监求学时没少挨饿,如今听了这消息,自然跟着一起过去交钱了。
说来还有一个好笑的插曲——
交钱的时候,那周大人的视线一直往儿子的方向瞟,似乎在惦记周薪小朋友手心攥着的金锞子,吓得周薪小朋友嗖一下,就躲到了林如海身边。
事情发生的时候,林如海还有些愣,周大人却立刻黑了脸。
其他人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一行人又去三个孩子的宿舍看了一遍,等宿舍打扫干净,又见了孩子们的老师后,家长们便要离开国子监了。
等所有人来到宿舍门口,三个孩子似乎才意识到了什么,全都变得泪眼汪汪,看着可怜极了。
但在涉及孩子学业的时候,古往今来的家长们,原本面对孩子软得不行的心肠都会硬起来。
林如海大步流星地朝着国子监大门的方向走去,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打算。
其他两位大人也是如此。
林柳见状无奈,都做好接下来魔音灌耳的准备了。
谁知许久过去,竟然一直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她错愕地回头,竟发现三个孩子坐在门槛上,正你一句我一句,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放假后该怎么花掉手中的金锞子。
林柳:“……”白担心了!
贾珠一直送着三位大人来到国子监大门口,到了这儿,他便不能再走了。
其他两位大人先行告辞,林如海则留在原地看着贾珠眼下的青黑阴影,犹豫着提点了一句:“我只少年慕艾实属正常,但这种事儿过犹不及。你又正值读书的好时候,每日读书的时间就占去不少,若再被其他事情分去精力,你的身体只怕受不住。”
话音刚落,贾珠顿时面色爆红。
自从订婚后,老太太与母亲便各自给他塞了一个貌美丫鬟在房中伺候,他图新鲜,确实在男女之事上浪费了不少时间。
可同时,他又不能放下学业,于是总在半夜起身读书。
时间长了,确实感觉身体有些受不住。
贾珠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尽管羞涩,倒也点了点头:“多谢姑父提点,珠儿记住了。”
林如海见他听进去了,忍不住又多了句嘴,“荣国府本事武将起家,按理你们这些后辈不说武艺高强,总能会些拳脚功夫才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都是正道,以后与人交际也都用的上,你总得练起来。”
“哪怕不为其他,只为了你的身体。”
林如海打小身体就不算强健,父母总担心他去参加科举会挨不住几日劳累,便从小让他练习剑术与射箭,时间长了,身体倒确实健康了不少,这才没倒在科举途中,还考回来一个探花。
贾珠的身体原本是很好的,可这些年一直透支身体读书,瞧着已经有些孱弱,完全没有十四五岁少年的朝气蓬勃,反倒了多了几分暮气。
贾珠却有些为难:“外甥知道姑父是为了我好,只是父亲一直叮嘱,让我下次回乡参加乡试,盼望着我能得中举人。我才学不够,只怕没时间分心。”
林如海皱眉:“到底还是你的身体更重要。”
贾珠苦笑:“上次考中秀才,父亲在亲朋面前很是得脸。”
林如海哑然,只能摇头。
到底,这不是他的儿子。人家做父亲的都不心疼儿子,他何必管太多招人嫌?
今日会多嘴,也不过是见贾珠一整天尽心尽力,心软而已。
摇摇头,林如海再教了贾珠几个学习上的窍门,便带着女儿离开了国子监,上了林家的马车。
双胞胎躺在马车上睡得香,贾敏却一直看着窗外。
见林如海带着女儿上来,她忍不住开口:“放在和你一起站在大门外的,是珠哥儿吧?你怎么遇上他了?”
林如海摇头:“许是从哪儿打听到了龟龄今日入学,特意过来为我们领路介绍国子监内情况的。我看他身形瘦弱,提点了几句,只是看他样子,只怕放不下学业。”
贾敏了解自己二哥,知道他最爱面子,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二房的两个孩子,摊上这样的父母也是难受。”
说完摇头,一家人便驱车往回家的方向赶。
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声“林夫人”,贾敏愣了下,忙掀开车帘往外看。
却见一个身着大红长袍的七八岁少年站在马车旁,手上拿着一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小泥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晕染出了一圈光边儿。
只是看着,心里就生出了丝丝暖意。
贾敏顿时对这个少年生出了好感,只是一时半会儿没人出人:“你谁?”
少年也不介意,爽朗开口:“林伯母忘了?上次在荣国老夫人五十大寿的寿宴上,我们还见过一面呢。我是平南伯家的长子,季崧,您叫我崧哥儿就行。”
贾敏恍然:“原来是你!”
因为当初这孩子与林柳之间的互动太好笑,即使这么久过去,贾敏心里都还记得这个孩子的模样。
只是……
她想着当年胖墩墩的小胖子,再看看如今抽条后虽然仍有些肉嘟嘟,却细瘦了不少。五官也精致可爱了许多的少年,眼底微有些惊艳。
想了想,贾敏转头就将林柳叫到身边:“这是季崧,小麒麟你还记得吗?”
林柳看了眼季崧,想到仅有的那一次接触,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点了点头:“记得,季崧好久不见。”
季崧咧嘴大笑:“我之前看着马车上的家徽,便总觉得有些眼熟,之前开口喊的时候,还担心喊错了,没想到我记忆果然没错,真的是林家的马车。”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泥人,然后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一个捏泥人的小摊上。
担心林家马车走了,季崧回头喊道:“林伯母林伯父,你们等一下,我有东西想要送给小麒麟。”
林柳疑惑地看着季崧的笑脸,没搞懂他为什么要送东西给自己。
季崧低头与小摊贩说了句什么,便转头看向林柳,笑容灿烂地举起手中的小泥人:“我觉得这个泥人做得和我挺像的,就想着送你一个。你看,可爱不可爱?”
不等林柳回答,他便转头与那小摊贩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
贾敏有些惊讶:“崧哥儿倒是有心。”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如海凉凉开口:“夫人说笑了,这哪儿是有心?分明是不怀好意!”
贾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后错愕地看向林如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如海你也想得太多了,崧哥儿与小麒麟如今才几岁啊?整日吃喝玩乐和读书都占据了他们的大半时间,哪儿来的几乎知道这些?”
林柳虽然也觉得季崧热情得有些过头,但对林如海这话也觉得无语。
就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儿,哪儿懂得这么多?
果然,等季崧的泥人做好后,他将泥人亲手交给了林柳后便冲着林家人挥了挥手:“我今日本来是和家人一起去国子监报名读书的,如今已经有些迟了,就先走了。伯父伯母再见,小麒麟再见!”
说完骑上小马驹,一溜烟儿跑走了。
就好像,他将林家人叫住,真就只是为了打招呼而已。就连送林柳礼物,也只是兴之所至,随手而为。
这性格倒是不错,没什么烦恼。
林柳探头看去,只见少年纵马街头,红衣烈烈,笑容夺目。若非少年年纪太小,坐下小马驹更是溜溜达达地不敢跑太快,倒还真有那么一两分鲜衣怒马的意思。
林柳笑了笑,低头看向泥人。
贾敏看着泥人,笑道:“别说,这泥人还真有小麒麟的七分神韵,相貌也有五六分相似,瞧着还挺可爱。”
林柳直接将泥人送到贾敏面前:“母亲想要吗?”
贾敏笑着摇头:“这是崧哥儿送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拿来?”但她看着林柳手上的泥人又确实喜欢得紧,想了想开口,“可惜龟龄现在不在,不然我们还能让那位师傅给我们全家每人捏一个小泥人,倒是收藏起来也颇有趣。”
林如海听了,直接车夫去找哪位泥人师傅,约好了一个月后亲自上门为他们一家子捏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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