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挺快。”胡离道。
陆不言道:“走吧,去藏经阁。”
苏水湄一溜烟跑了,然后停在偌大寺庙中左顾右盼。
寺庙那么大,从哪里开始找起呢?哎呀,她怎么没有问问清楚呢,当时那玉面郎只说寒山寺,其它也没说什么。
苏水湄想,还是找个小沙弥问问吧。
虽已是晚间,但寺庙内的小沙弥尚未歇息。
苏水湄寻到一小沙弥,唤道:“小师傅留步。”
小沙弥停下来,看到从一旁小路上疾奔而来的苏水湄,双手合十道:“施主。”
“小师傅,请问最近你们寺庙中可有女子入住?”
小沙弥笑了笑,“女施主都住在后面的厢房里。”小沙弥指了一个方向。
苏水湄想,长公主若是住在寺庙里,定然不会暴露身份,应该是像平常女子一般住在后厢房。
苏水湄谢过小沙弥,便往后厢房去。
虽是寺庙,但毕竟也是苏州大寺。女子住的厢房院门口有专人把守,苏水湄一身男子装扮还进不去。
她趴在墙头看了一会儿,趁着那看守人不注意,吃力地搬来两块石头叠在一处,然后踩着石头企图翻墙而入。
突然,不远处传来嘈杂声。
苏水湄站在石头上踮脚看去,好像是哪里着火了。
院子里的女子们也都被惊动了,纷纷提裙出来,望着那火光朝天的地方讨论。
“那个地方好像是藏经阁。”
“是藏经阁起火了吗?”
藏经阁?不就是胡离跟陆不言去的那个地方吗?怎么会起火的呢?他们两个人没事吧?
苏水湄一连串想了那么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跟走到墙边,准备好好看看热闹的女施主们对上了眼。
苏水湄:……
女施主们:“啊!流氓啊!”
苏水湄来不及管什么长公主了,立刻落荒而逃,因为太急,还崴了脚。
藏书阁那里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苏水湄一路一瘸一拐的过去,还没站稳,就被人一把扯住胳膊,按到了一旁明黄色的寺庙院壁上。
明月很亮,苏水湄却别笼罩在男人的阴影之中。她一抬头,看到面前阴鸷着一张脸的陆不言。
男人的表情很可怕,非常可怕,可怕到苏水湄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杀死。
“大人,”苏水湄被男人的力道压制着,她几乎发不出声音,“怎么了?”
“你刚才,在哪?”陆不言垂眸,咬着牙,眼神凌厉,掐着她胳膊的手也霍然收紧。
“我刚才去茅厕了。”苏水湄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从陆不言的表情可以看出来,男人现在满身满脸的杀意。
“我刚才在藏书阁看到你了。”陆不言毫不掩饰,脸上满是怀疑和探究,“空性大师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的?”苏水湄一脸震惊。
“那是我该问你的,你不是在茅厕吗?我为什么会在藏书阁内看到你?”
陆不言的表情很认真,那股凝结于眼底的杀意也非常明显,苏水湄猜测,藏书阁内的人,是苏水江。
果然在这里吗?
虽然知道了苏水江在寒山寺这件事让苏水湄很高兴,但如何解决现在的困局才是她应该想的事。
“大人,天那么黑,您会不会看错了?”苏水湄试探性的道。
陆不言双眸微眯,脸上也露出些许不确定。
藏书阁内确实极黑,只有在火光起的那一瞬间,陆不言站在二楼的藏书阁上,从窗口看到一个匆忙离去的身影。
他第一反应就是苏水江。
可现在被小郎君一问,陆不言又不确定了。
或许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到一个身形相似的便下意识想成了他。
“大人,我真的去茅厕了……”苏水湄话还没说完,那边突然传来几道娇俏俏的女声,“就是他,三更半夜地趴在墙头偷看我们!”
一堆人提着灯笼过来,将苏水湄和陆不言团团围住。
苏水湄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晃花了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听到戴着帷帽们的女子们叽叽喳喳道:“还有同伙呢!赶紧抓起来,明日就报官去!”
一窝人蜂拥而上,陆不言祭出腰间绣春刀,锋芒一露,大家倒退数步。
“做什么?”陆不言侧身挡在苏水湄身前,手里的绣春刀滑出一半,锋利无比,横在身前。
为首一女子拿着手里的布料,哆哆嗦嗦道:“这个,这个是物证,这小流氓方才趴在墙边偷窥我们……”
陆不言看一眼那女子手中的布料,再看一眼苏水湄破了一条的衣袖。
苏水湄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她猜测应该是爬墙的时候撕破了。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别想抵赖。”女子鼓足勇气。
陆不言突然大踏步朝那女子走去。
女子惊慌失措的往后退,陆不言抬手,一把抽掉她手里的布条,面色森冷,“物证没了,至于人证……”男人双眸冷冽双眸一扫,手里的绣春刀也跟着嗡嗡作响,满是狠戾之气。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嚣张跋扈的流氓小团体,登时吓得面色惨白。
有眼尖之人道:“那个刀,是不是绣春刀?他,他是锦衣卫!”
锦衣卫不止在京师出名,在整个大明都是臭名昭著的。
“快跑啊!”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嗓子,一瞬间,大家跑得一干二净。
陆不言似乎早已习惯,他攥着手里的布条,转身回到苏水湄身边,然后抬起她的袖子比对了一下。
正好。
“你的。”陆不言把破布塞给她。
苏水湄呐呐拿了。
男人拧眉,像是不悦,他道:“好看吗?”
“啊?”苏水湄一脸呆萌。
“我说,女人好看吗?”
苏水湄想了想,“挺,挺好看的……”
“喜欢女人?”陆不言又问,表情十分古怪。
苏水湄看到自己在月下的倒影,想起现在自己是个男人,便立刻挺直腰板道:“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呵。”陆不言冷笑一声。
苏水湄不明所以。
这个回答不好吗?
苏水湄小心翼翼道:“难道大人不喜欢女人?”
陆不言甩袖,扔下一句话,“女人有什么好。”说完,他径直往前去。
苏水湄:!!!难道陆不言他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知道了这个惊天大秘密的苏水湄用力张大嘴,半天没有合上。
怪不得,怪不得陆不言二十多岁了还没成亲,她还以为是京师里的女子不敢嫁给他,原来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真不知道哪个男人才能获得这位疯狗子的青睐。
“还不快给我滚过来。”前面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
“哦哦。”苏水湄赶紧滚过去。
空性大师死了,这对于寒山寺来说是一件极大的事。
捕快连夜过来,封锁了寺庙,进行排查。
苏水湄坐在窗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表面发呆,实则在用力动脑筋。
昨天晚上陆不言看到的那个人应该是苏水江,她一定要尽快找到他。可现在整个寺庙都被严加看管了,她要怎么出去呢?
“施主,饭来了。”苏水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苏水湄摆摆手,“多谢小师傅,放着吧。”因为陆不言和胡离身份的特殊,所以他们两个今日一早就去了住持大师那边,独留苏水湄一人。
小沙弥放下手里的托盘,没有走,反而关上了门,然后朝苏水湄唤道:“姐姐。”
苏水湄神色一凛,立刻转头,就看到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穿着小沙弥的衣服站在门边。
苏水湄立刻起身走过去,一把拽住苏水江,生恐这是错觉。
“是你吗,江儿?”
“是的,姐姐。”
苏水湄拽着他,关上门窗,然后焦急询问,“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藏经阁了?”
“姐姐怀疑空性大师是我杀的?”苏水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惯的沉默,有些许阴沉。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苏水湄急忙否认。
“我只是去了藏经阁的后山,看看父亲。并不知道空性大师是谁杀的。”苏水江的声音很轻,却不是那种柔软的语调,虽还带一点少年音,但更多的却是不属于少年的阴霾气。
苏水湄自然是相信他的。她镇定了下来,松开自己拽着苏水江胳膊的手,蹙眉,“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水江正视苏水湄,黑眸微亮,“为父亲正名。”
苏水湄下意识摆起脸,“父亲不需要。”
苏水江毫不妥协,“父亲不需要,我们需要。”他直视着苏水湄,“从小时起,那些落在我们身上的目光到我们长大以后,依旧肆无忌惮。”
“在我考上锦衣卫前,我听说主母在给姐姐寻亲事。姐姐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过去,是没有人敢接纳的。”
苏水江嘴里的主母是殷氏。这么多年了,他只唤她主母。
苏水湄呐呐,“我不在意自己的婚事……”她没想到苏水江竟会知道这件事。
“我在意。”苏水江霍然打断苏水湄的话,“我可以养姐姐一辈子,可是姐姐若是碰到喜欢的人怎么办?”
苏水湄倔强道:“若是我喜欢的人,定然不会在意我的曾经。”
“可世人的嘴怎么堵?再坚固的感情,终归会有一日因为这些嘴碎的言语而消磨殆尽。姐姐,不要相信人性,也不要考验人性。你就是太天真,太好骗了。”
“那你呢?你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苏水江略微扬高的声音柔缓下来,他道:“我永远不会做出伤害姐姐的事。”
“我信你。”苏水湄道:“我一直相信你是我的好弟弟,所以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
苏水江沉默了。
苏水湄道:“还是不能说吗?那到底什么时候能说?”
苏水江固执道:“等我做成这件事的时候。”
苏水湄知道,问不出来了。
她换了一个问题,“好,那你告诉我,长公主在哪?她为什么会跟你私奔?”
听苏水湄提到长公主,苏水江又沉默了。
苏水湄想,果然是长大了,居然有了这么多的秘密。
“唉,”苏水湄叹息一声,“江儿,你是不是觉得姐姐多余了?”
“不是的!”苏水江皱眉,“我怎么会觉得姐姐多余呢?”
“既然你不觉得我多余,那为什么不跟小时候一样亲近我了呢?你小时候可是什么都跟我说的。比如你三岁的时候尿床,六岁的时候因为追青蛙,所以跳进了粪坑里……”
“姐姐,别说了。”
苏水湄继续道:“八岁的时候爬树上下不来了,还是我拿棍儿给你捅下来的……”
“姐姐,这个方法没用了,你换一种吧。”
苏水湄闭上了嘴。
果然是长大了,屡屡成功的激将法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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