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河边的桃花开得极美，浅红色的一片花海倒映在水中。风起时，吹落两三瓣桃花，落在微微起褶的水面上，水面上泛着波光，将桃花映衬的如梦似幻。

蓝天白云，落花流水，水流花落，云白天蓝，构成了最明媚美好的春光。

“这般好光景，让人当真舍不得移开眼去。”罗芸娘笑道。

“真是不枉此行。”柳清音颔首。

罗芸娘择了一处作画之地。柳清音见此处确实好，风光秀丽，光线极佳，便欣然应允，只是对自己的堂妹三令五申：“不许靠近水。”

柳清韵点头：“大姐姐放心，我不会靠近水的。”此处水极深，若是掉下去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罗芸娘与柳清音都是爱画之人，很快便铺开画布，作起画来，不过须臾功夫，栩栩如生的桃花便出现在她们的笔下。

虽然都是在作画，但两人画的内容却不尽相同。

柳清音画的是桃花流水，罗芸娘画的是柳清音画着桃花流水的模样。二人笔下的景都极美，可若要论画工，还是罗芸娘更胜一筹。桃花流水还是那桃花流水，但添了一个人物，且还是一名模样清丽的少女，便显得更为生动。少女自己便是一幅景，眉梢眼角的温柔和专注，让人看了便心觉舒坦。

柳清音率先作完了画，待她看了罗芸娘的画，眉宇间异彩连连。罗芸娘则沉醉于正在作的画中，对于身边的动静丝毫不曾察觉，柳清音也没有去打扰她。难得的是，柳清韵一个小孩子竟也不吵不闹，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罗芸娘。

柳清音看到自家堂妹一张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柳清韵的头。

直到罗芸娘收了最后一笔，才听柳清音道：“芸娘，你画得真好，这幅画可否送给我？”

罗芸娘莞尔一笑：“当然可以。本就是为你而作，就是你不说，我也是要赠予你的——只要你不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你画得这样用心，这样好。”

罗芸娘闻言，笑容越发灿烂。她看到柳清音身旁的柳清韵，笑容又是一顿：“咱们作画也用了不少时间吧，难为你这小妹妹坐得住，竟不吵不闹，十分让人省心。”

“噗噗自幼便十分乖巧，让人十分省心，否则，我也不敢带她出门。”

“那你可真是有福，我的几个弟弟妹妹，可一点儿不让人省心。我那小妹妹听说我要来赏花，还特特让我给她带一朵开得最美的桃花回去呢。”说着，罗芸娘在桃花树下缓缓踱步，似是真的在找那朵开得最美的桃花。

“清音，你看，那朵桃花好不好看？”

罗芸娘走上前，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她没注意到，她离那湍急的河流，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她转身时，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跌进水里。

“芸娘小心！”柳清音此时站在离罗芸娘不远的地方，急急伸手去扶自家小姐妹，谁知罗芸娘借着柳清音的力道稳住了身形，她手下的力道却让柳清音身子不稳。柳清音露出了惊骇的神色，身子急速下坠，河面离她的脸越来越近——

忽然，一名侍女一个箭步冲上来，拉住了柳清音的胳膊，将柳清音狠狠拉回了岸上，罗芸娘却是被她突然闯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个踉跄，栽入了水中，激起一片浪花。

对于罗芸娘的落水，柳清韵无动于衷。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大姐姐险些落水，分明是被罗芸娘推的。罗芸娘推了她姐姐，心里有鬼，一看到她的侍女冲过来，反倒惊得自己落了水，也算是报应了。

此处水极深，上辈子罗芸娘算计她姐姐落水，害得她姐姐险些淹死在河里。后来虽被救了上来，却成了个药罐子，身体急剧衰败了下去。而罗芸娘的哥哥，则因为救了柳清音，还不顾她衰败的身子娶了她，风评颇佳。人人都说，柳清音落水被陌生男子拥抱，坏了名节，又坏了身子，若是罗芸娘的哥哥不娶她，她就活不下去了。

从头到尾，得到名声和实际好处的，只有罗家人，苦果都是他们柳家人的。从来没有人去想，她姐姐那么谨慎的一个人，若不是罗家兄妹有意算计，她怎么会落水。

罗家算计着娶了她的大姐姐，却不曾善待她。

柳清韵永远也忘不了，罗家大少爷用柳家的陪嫁银子纳了一房又一房美妾时，她的大姐姐正虚弱地躺在床上，枯败消瘦，她的生命就像那风中摇曳的烛火，明明昧昧，随时都会熄灭；像晚春枝头残留的最后一朵花，失去了所有的芬芳和鲜妍，随时都会凋零萎落。那时，罗芸娘这个罪魁祸首，却洋洋得意地说，柳清音都病成这样了，她兄长还没休了她，是她的福气，让她别不知好歹。

柳清音像个木偶人似的，不会笑也不会哭，只是麻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柳清韵劝她和离，她摇摇头，说：“我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何必让家族为我蒙羞？倒连累了族中姐妹。我这辈子，已经没什么指望了，惟愿你们都能安好。”

幸而后来，罗家人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倒了大霉，罗家直接让人给抄没了，被发卖的罗家下人还供出了罗家作践柳清音，图谋柳清音嫁妆之事。柳巡抚作为柳家族长，当机立断，让柳清音与罗家大少爷和离，柳清音这才逃离火坑。罗家人的下场自然十分凄惨，但柳清音受到的伤害难以磨灭。

柳清韵最是护短，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罗家人。

好在这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也不会再发生了。

柳清音刚刚被侍女救了上来，脸色发白双手冰凉。她注意到，这不是自家侍女，而是堂妹的的侍女，一直紧紧跟在堂妹身边寸步不离。柳清音方才还想将堂妹支开，若不是堂妹坚持要跟着她，只怕此刻在水里挣扎的人就是她了。

一想到这，柳清音心中便是一阵后怕，同时心中充满了对柳清韵的感激，觉得家中长辈说得不错，自己这个堂妹就是个小福星。

“罗芸娘……她该怎么办？”柳清音看着池中挣扎的人，神色十分复杂。方才罗芸娘想将她推下水，柳清音是知道的。她眼底闪过的那丝计谋得逞的光，没能瞒过柳清音的眼睛。

这么久以来，她竟是将一头豺狼当做了良友，若不是堂妹身边的人得力，只怕眼下在水中痛苦挣扎的人就成了她了。

“她虽该死，还是找个人把她捞上来吧。这儿只有她与大姐姐，她**，对大姐姐名声到底不好。”

姐妹俩刚准备去找人来，就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大声道：“柳小姐莫怕，我这就来救你。”

说着，“噗通”一声，一头扎入了水中。

柳清音见状，面色铁青。她不曾呼救，那人为何会笃定，落水的一定是她柳清音？

她原本还想不通，她与罗芸娘这般要好，罗芸娘为何要算计她落水，现在却是明白了。若落水的是她，她又被一个陌生男子大张旗鼓地救起，除了一**之，或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她便只有嫁给这男子一途。

这男子水性颇好，奈何此处河面下藏着一些暗流，很是不好行进，男子费了一番功夫，才游到罗芸娘的身旁。他将罗芸娘搂在怀中，奋力往岸上游来。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听到男子这一声大喝的罗老夫人等人，也迅速赶了过来。

柳家小姐身份非比寻常，若是在此地出了什么事，难保柳巡抚不会迁怒。

在心中焦急的同时，罗老夫人却有几分窃喜。她又岂会听不出，方才那一声大喝，是自己的孙子发出来的？若是自己的孙子救了柳小姐，那自己筹谋的事，可就成了大半了！只是不知道，落水的究竟是柳家大小姐，还是柳家九小姐。

罗老夫人仔细看了看，她孙子怀中抱着的人那身量，绝不可能是个幼童，那便只有可能是柳大小姐了。柳大小姐身上的衣衫本就轻薄，此时落了水，又经过一番拉扯，压根儿遮掩不住内里的春光。罗老夫人顿时有些兴奋，柳家为了自家名声，兴许真会把柳大小姐嫁给自家的孙子！

然而，当罗家大少爷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昏迷过去、衣衫半解的女子放在草坪上时，却失声惊叫道：“怎么会是芸娘！”

罗老夫人听得此言，脚下一歪，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大庭广众之下，她的长孙女，正衣-冠-不整地躺在地上，肚-兜-儿都露了出来，她孙子的手，还搂在她孙女的腰间，这可真是……

罗老夫人的声音都开始打颤了：“阿笙，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件衣服给你妹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