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膝同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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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律送走了武曼潞子仪还有小土狗,这才悄悄的从偏僻的屋舍出来,原路返回,回了公子万的房舍。

他极轻极轻的推开舍门,悄悄走进去,刚要关门,便听到一个声音说:“如何出去了?”

是公子万!

公子万竟然醒了,祁律回头一看,就见到公子万从榻上坐了起来。

公子万看向祁律,说:“你去何处了?”

祁律面容十分镇定,从容的说:“打扰了公子燕歇,小人当真该死,小人内急,因此去了一趟井匽。”

公子万虽然醒了,但是好似没有怀疑祁律的样子,点点头,说:“快进来,外面冷的很。”

祁律趁机便说:“小人打扰了公子休息,还是在这里上夜罢。”

公子万却执着的说:“不用上夜,你也休息。”

祁律没有法子,还是重新躺回去,他今日遇到了武曼和黎子仪,也知道了天子队伍事情,心里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不再像之前一样没有底儿。

果然匪徒一伙找了一个假天子冒充姬林,恐怕这一伙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真的天子会混在晋国公子的队伍里,安安稳稳的前往长子邑,如此一来,姬林和祁律恐怕比假天子他们还要早到达长子邑。

祁律睡了一个好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然天亮了,睁开眼睛一看,公子万都起身了,寺人伺候着他梳头,祁律赶紧也起来告罪。

公子万笑着说:“不必告罪,我见你睡得香,因此才没有叫你起来,如今也不晚,快些回去洗漱一番罢。”

祁律应声之后赶紧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屋舍,准备告知姬林,昨夜与武曼潞子仪汇合的事情。

祁律推开门走进屋舍,进去一看,怎么没人?不知姬林去了哪里,舍中空荡荡的,祁律心中有些着急,这里可是晋国的馆驿,倘或天子出了些什么事,如何是好?

祁律立刻便要往舍外去寻找,刚走到门口拉开门,“嘭!”一声,一只大手从后背伸过来,直接压住了板门,没让祁律打开门。

祁律回头一看,可不是姬林么?

姬林本就在舍中,听到祁律的脚步声,因此赶紧躲了起来,看看祁律的反应,祁律果然十分着急,还要去外面寻自己,姬林这才走出来。

祁律看到祁律,狠狠松了口气,小声说:“天子怎么还藏起来?律差点子担心死。”

姬林还委屈了,说:“谁叫太傅昨日去与公子万睡觉,不与林儿睡觉?”

祁律:“……”睡觉睡觉,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祁律连忙安抚着可怜兮兮的小奶狗,说:“天子,再有两日便到长子邑了,天子再忍一忍,等找到了罪魁祸首,便不用如此辛苦了。”

姬林想了想,是了,先找到罪魁祸首为上,等找到了罪魁祸首……天子想的倒不是怎么惩治罪魁祸首,因着惩治肯定是要惩治的,这也都不用想,天子心里想的都是恢复了天子身份之后,如何在公子万面前宣布主权。

祁律便见到年轻的天子那张俊美的面容微微扭曲起来,不知在想什么,总觉得好端端一个小鲜肉,竟然阴测测的……

众人很快上路,往长子邑而去。公子万因着生病,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日,但是他已经让亲信先去长子邑安扎营张,所以并不误事。

行了两日之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入了长子邑,并不在城中停留,快马加鞭的赶到郊区扎营的地点。

大营已经扎起了眉目,因着这次会盟是天子主持的会盟,所以天子的营帐在最中间,最是宏伟,而旁边围绕着晋国两派,翼城和曲沃的营帐,这个年代以右为尊,公子万又是翼城晋侯的叔叔,所以自然带了私心,让亲信将翼城的营帐建立在天子营帐的右手边,而曲沃的营帐就建立在天子营帐的左手边,如此一来,尊卑立现。

而潞国的营帐就扎在大周营帐的对面,中间遥遥的隔着一个会盟的祭坛和空场。毕竟晋国内战,翼城和曲沃再怎么打,他们都是周人,说白了自己人打自己人,但是潞国不同,潞氏是赤狄人,在周人眼中便是狼子野心,潞氏也觉得周人阴险狡诈,所以隔开也是好的。

一行人在行辕门口下车,公子万的亲信赶紧迎上来,拱手说:“恭迎公子!”

大家走入行辕,祁律和姬林两个人也被安排了一个营帐,祁律在队伍中本是膳夫,按理来说不可能两个人一个营帐的,不过最近谁都知道,公子万十分宠爱一个膳夫,所以亲信听到了一些风声,特意给祁律和姬林安排了“单间儿”。

祁律赶了两天路,累坏了,进入了营帐直接一瘫,根本站不起来,拿不起个儿来,说:“累死律了。”

说着,又对姬林说:“林儿也快来歇息一下。”

姬林笑着走过来,说:“没想到叔父如此热情,这青/天/白/日的便邀请林来燕歇。”

祁律一听,没来由脸上一热,显然姬林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姬林正在和祁律开顽笑,便听到外面寺人的喊声,随即是“踏踏踏”的脚步声,十分嘈杂。

隐约听到什么“迎驾!”“君上来了!”“快去通知公子迎驾!”

祁律翻身而起,说:“这么快,晋侯来了?”

公子万是筑坛的先头部队,按理来说,公子万将会盟的营地安置好了之后,晋侯才会过来,没成想公子万前脚到,晋侯后脚就来了。

因着晋侯驾临,营地中所有的人都要去迎驾,那排场是不小的,祁律和姬林现在身为晋国的膳夫,也要跟在队伍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迎驾,不过他们没什么地位,自然站的很远,前面还有公子万和晋国的卿大夫们。

祁律抻着脖子,远远的便看到尘土飞扬,仿佛一条土龙,从远处直窜而来,那是晋侯的车队,晋侯站在轺车之上,黑袍咧咧生风,身边士兵护卫一路急奔,跟随着轺车快跑,斯时已经到了跟前。

“咳!”祁律被飞扬而来的尘土弄得咳嗽起来,他还站在后排,更别说是前排的卿大夫们了,全都被晋侯的轺车扑了一脸的土,恨不能灰头土脸的。

因为会盟的场地需求很大,所以会盟的场所选在长子邑的郊外,这地方一片荒凉,一马平川,如今天气越发的凉起来,一刮风到处都是黄土,更别说晋侯如此驱马横车了。

公子万被呛得厉害,忍着咳嗽,拱手说:“万拜见君上。”

晋侯年纪不是很大,毕竟他是公子万的侄子,但是和公子万的年龄差相距也不大。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是派头不小,从轺车上跳下来,也不让公子万和卿大夫们起身,扶着腰间宝剑走到公子万面前,抬起手来,“啪!”便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公子万的脸上。

公子万吃了一惊,别说是他吃惊了,其他人也都很吃惊,无论是卿大夫们还是祁律和姬林,全都吃了一惊。

晋侯虽然是国君,但他是晚辈,周人最讲究礼仪,当着这么大卿大夫们的面子殴打长辈,这做法着实太偏颇了一些。

公子万挨了一下,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不过动作还是很恭敬,跪下来叩首说:“罪臣不知如何惹怒了君上,还请君上责罚。”

“你不知?”晋侯冷声说:“你竟然还不知?孤认命你为先头部队,前来扎营筑坛,而你呢?你看看自己干了甚么?一路上拖拖拉拉,懈怠君令,将孤的命令全都当成了耳旁风,孤如今都到了会盟大营,营帐却没有扎好,你说说看,竟还说不知为何惹怒了孤?”

晋侯这么一说,后面的卿大夫们立刻小声窃窃私语起来,不为别的,就因为晋侯实在太无理取闹了。

晋侯让公子万去筑坛,而如今距离会盟的日子还早,晋侯自己提前来了,却责骂公子万办事不利,公子万抿了抿嘴,他心里清楚得很,其实晋侯就是在找茬儿。

晋侯原本不想来会盟的,想让公子万代替他来会盟,原因无他,因着曲沃也要来参加会盟,曲沃公和翼城的关系扯也扯不清,如今的这任曲沃公乃是历史上的曲沃庄伯,他和他的老爹手腕都非常狠,可谓是铁手腕,很快将曲沃壮大,翼城立一个晋侯,曲沃便杀一个晋侯。

上一任晋侯,也就是如今晋侯的兄长,便是被曲沃公给暗杀的,直接一命呜呼,国人才拥立了他的弟弟,也就是现在的晋侯上位。

可想而知,身为一个晋侯,是有多么害怕曲沃,平日里躲在首都翼城都很害怕,更别说出了翼城来到长子邑,还要和曲沃那帮子人面对面,晋侯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一点子也不愿意来参加会盟,生怕也像兄长一样被暗杀。

可是公子万偏偏劝谏晋侯来会盟,原因很简单,想要会盟是晋国主动提出来的,如今天子答应了,晋国的国君竟然不来参加,反而找个人来替代,这成什么体统,简直便是藐视天子的威严,必然会被诟病。

晋侯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心里也想了,公子万也是晋国的公子,也是翼城的血脉,如果自己被曲沃的贼子暗杀了,公子万便有即位的理由,名正言顺,因此晋侯觉得,公子万怕不是真的为自己好,而是想要借刀杀人,让曲沃杀了自己,好让他即位。

加之公子万总是劝谏晋侯,这个不能,那个不好,所以晋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自然找找邪茬儿,让他颜面扫地才好。

公子万听了晋侯的说辞,他根本不傻,相反还很剔透,心里明白晋侯是故意折辱自己,但是身为人臣又能怎么样呢?何况如今正在会盟,曲沃的人也要来参加,总不能让卿大夫们看到自己与君上叫板的场面,反而分裂了翼城内部。

公子万抿了抿嘴唇,心中苦笑,十分隐忍,沉下一口气,拱手说:“君上教训的是。”

晋侯不知公子万用心良苦,又抬起手来要打公子万,说:“你这大胆狂徒知罪便好,孤今日……”

姬林微微蹙眉,他这人性子最为真诚,看到这场面已经忍不下去,双手攥拳,险些忘了公子万是自己的隐形情敌,气的只想狠狠教训一番晋侯才是。

祁律立刻拉住姬林的手,说:“千万别出头。”

姬林也知道,虽然生气,但他明白现在的情势,倘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头,谁能保证这些人没有出使过洛师,说不定便有人能认出姬林就是当今天子。

这里都是晋国人,姬林和祁律两个洛师人,虽说都是周人,但尔虞我诈是少不了的,谁知道不会不会被晋侯给软禁威胁?

姬林忍下这口气,便听到“咕噜噜”的声音,是车辙的响声,远处尘土飞扬,似乎又有车马而来,咧咧的狂风中,撕扯着一面通帛大旗,不停的向会盟营地逼近。

通帛大旗亦是周九旗之一,通帛的意思就是纯色的大旗,没有任何文字或者纹饰。

晋侯的声音被打断,只看了一眼那通帛大旗,登时竟然浑身打颤,眼眸紧缩,祁律距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晋侯的瞳孔地震有多强烈。

祁律奇怪的看向那面不停逼近的大旗,因为没有花纹,也没有文字,所以祁律根本辨别不出那通帛大旗是谁家的旗帜,但祁律是个聪明人,看到晋侯这眼神,这举止,这表情,登时表明白了。

不用做他想,必然是曲沃的旗帜。

果不其然,卿大夫们登时喧哗起来:“是曲沃!”

“曲沃逆贼,真的来参加会盟了!”

“这是曲沃公子的旗帜啊!”

“啐!什么公子,他们曲沃的子孙,也配称作公子?真是给他们这些佞臣贼子脸上贴金!”

通帛大旗很快逼近眼前,没有轺车,反而是辎车,辎车冲到营门前,那势头不减,几乎要将营地的辕门冲裂一般,晋侯吓得大喊:“护驾!快护驾!”

公子万“嗤——”一声拔出佩剑,横在身前,刚刚还斥责公子万的晋侯动作利索,快速躲在公子万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来。

“噌——”一声,辎车的马匹恨不能顶着辕门,这才堪堪停下来,停下来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下车,辎车中反而传来了嬉笑的声音。

“嘻嘻,公子,幸酒呀!”

“公子,你怎么只饮他的酒,不饮婢子的酒,公子您不喜欢婢子伺候么?”

“咦?公子,好似到了呢,辎车都停下了。”

里面嘻嘻哈哈笑作一团,还有劝酒幸酒的声音,过了一会子,才听到“哗啦——”一声,一只大手掀开车帘子,从缁车中慢条条的走下来,竟还左拥右抱,左手搂着一个纤细的美娇娘,右手竟然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男子。

晋侯看到从辎车上走出来的人,吓得更是躲在公子万身后不敢出来,硬着头皮说:“逆贼称,会盟营地肃穆,岂容你花天酒地?”

祁律站在后排,先是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从辎车上走下来,只听说是曲沃的公子,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位,如今听到晋侯大喊他的名字,登时心中十分了然。

此人正是灭亡翼城,统一晋国,成功篡位,奠定了晋文公重耳春秋第二大霸主地位的人,如今他还是公子,不久的将来便会继承父亲留下的曲沃,史称晋武公,姬姓,晋氏,单名一个称。

曲沃公子称今年应该有三十岁左右,但是并不显年纪,恐怕是因着常年习武的缘故。公子称身材高大,看起来孔武有力,一身公子华袍,左拥右抱,搂着美人的手臂上盘踞着肌肉。他的脸面生的极为硬朗,并不像姬林和公孙子都那种细腻的俊美,看起来反而有些刀削斧砍,或许是因着晋国地处周人北疆,晋国之人多有“混血”的缘故,让公子称的眉眼看起来十分霸道凌厉,透露着一丝丝狠劲儿,尤其是下巴的线条,几乎是见棱见角。

公子称搂着两个美人儿,因为饮酒,有了一些醉意,他的青眼略微有些小,眼白略微有些大,平时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露出三白,便更显得阴狠而狡诈。

公子称用醉意的眼眸凝视着晋侯,晋侯方才质问的口气都不见了,立刻又缩了起来,公子称顺手推开怀中的美人,两个美人没有防备,险些跌在地上,公子称却不知怜香惜玉,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伸手便要抓晋侯。

晋侯吓得大喊一声:“叔父快救孤!”

公子万横剑向前,别看他平日里温文儒雅,又隐忍低调,如今眼眸中却闪烁着寒光,冷声说:“曲沃公子勿要上前,刀剑无眼。”

公子称哈哈而笑,十分爽朗,伸手搭在公子万的手背上,“啪啪!”拍了两下,随即微微用力,“啪!”一声脆响,公子万的剑立刻入鞘,只觉手臂一阵发麻,虎口微微打颤,可见公子称的手劲儿有多大。

公子称说:“别紧张,称不过仔细看看,这叫嚣的,是人是狗?”

他这么一说,曲沃跟来的兵马立刻哄然大笑,晋侯满脸铁青,却不敢说什么,这会子倒变成了哑巴。

公子称仔细端详着公子万,说:“呦,这不是我的好叔叔么?”

公子万与公子称看起来没差几岁,只是稍大一些,但是公子称却说公子万是他的叔叔,公子万听了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翼城和曲沃的亲戚关系,还要从晋昭侯开始说起。晋昭侯即位的时候,把他的叔叔封在了曲沃,便成了曲沃桓叔,也就是第一任曲沃公,这两个人是有亲戚关系的,而且沾亲带故的很。曲沃桓叔因为功高盖主,翼城的大夫杀掉了晋昭侯,想要拥立曲沃桓叔,但曲沃桓叔因为篡位,被翼城的百姓赶了出来,没能成为上位。

后来曲沃桓叔死了,把自己的曲沃公位置传给了儿子,也就是如今的曲沃公,史称曲沃庄伯,而公子称,便是曲沃庄伯的儿子,因为曲沃的血缘与翼城的血缘越来越远,翼城和曲沃的厮杀也越来越血腥。

说起来曲沃和翼城的确沾亲带故,但是发展到了公子称这里,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干系了,公子称却如此“亲厚”的唤公子万,其实就是给翼城难堪的。

公子称说完,还看着身后的晋侯,笑着说:“好弟弟,原来你也在?你甚么时候做的晋侯?哥哥我怎么不知道?哦——是了,我们曲沃的死士不小心杀了你们翼城的晋侯,所以轮到你来做晋侯了?”

公子称狰狞一笑,说:“弟亲,那你可要小心点了,不要以为站在叔叔身后,便可保性命无虞了。”

晋侯颤抖说:“逆贼,你……你竟敢威胁于孤!”

公子称将方才推出去的两个美人又搂了回来,说:“威胁?不,称只是好心提醒你们罢了,别到时哪天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两个美人听了嘻嘻哈哈,歪倒在公子称怀中,公子称大步往前走去,晋侯十分害怕,立刻闪开,翼城的卿大夫们也十足害怕,赶紧让开一条路,让曲沃的兵马通过。

公子称便搂着美人,十足嚣张的扬长而去了。

晋侯等公子称离开,已经走远,这才气的跺脚,将腰间佩剑取下来,胡乱的挥舞撒气,说:“岂有此理!该死曲沃逆贼!早晚有一日,孤要叫你们好看!!”

公子称才走,公子万恐怕他会听到,毕竟说到底,翼城的兵马和财力,都无法和曲沃对抗,便说:“还请君上息怒,若是被曲沃公子听到了……”

“啐!”晋侯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是翼城之人,还是曲沃的逆贼?!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又如何?!”

晋侯说的大义凛然,随即对公子万呵斥说:“滚开!”便也扬长而去,进了营帐。

祁律看了一场好戏,果然这个晋国的内乱是你死我活啊,而且显然身为正统的翼城输了,从气势到实力,全都输得精光,不由摇摇头。

众人全都散了,祁律和姬林也混在人群之中,往自己的营帐而去,二人从晋侯的营帐路过之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过去,只觉有些眼熟,祁律便驻足又向后看了一眼。

姬林说:“叔叔,看甚么呢?”

祁律说:“刚才进入晋侯营帐的人,有些眼熟?”

姬林说:“那不是公子万的亲信么?”

姬林这么一说,祁律想起来了,的确是他,大家随同公子万的队伍来到营地之时,亲信出来迎接过,祁律见过他一面,所以才觉得眼熟。

祁律有些奇怪,公子万的亲信为何会进入晋侯的营帐?

公子万的亲信匆匆跑入营帐,看到晋侯正在气头上,赶紧躬身行礼说:“小人拜见君上。”

晋侯冷声说:“曲沃逆贼越来越嚣张,犯上作乱的逆贼,竟然如此猖獗!还有那公子万,他力谏孤来会盟,必然不安好心,便是想让孤死在曲沃逆贼手中,他才欢心呢!”

公子万的亲信赶紧说:“君上万勿动怒,气坏了身子,反而让那些奸人得偿所愿。且……”

公子万的亲信一笑,说:“君上也不必太担心,再过些日子曲沃也就嚣张不了了,等到那假物倡者的天子到了,君上您便是偃师,让那假天子做什么,他便做甚么,别说是打压曲沃了,到时候君上您才是我大周真正的天子啊!”

晋侯哈哈一笑,说:“对对,是了,孤险些给忘了,被曲沃那些贼子,还有公子万气的,孤险些忘了大业!”

公子万的亲信讨好地说:“君上的计划完全没有纰漏,现在天子的那些卿大夫,还以为匪徒是潞国之人假扮的,决计不会想到君上身上,那小人……先恭喜君上得偿所愿了。”

祁律和姬林回了营帐,因着祁律现在的身份是膳夫,所以还是要去膳房理膳的,便让姬林在营帐里老老实实的等待。

祁律去了膳房,正好看到膳夫们使用冰凌,就想到了公子万刚才挨了打,脸上必然肿了,他取了一小块冰凌,用布包起来,便往公子万的营帐而去。

公子万并没有在营帐里,而是站在营帐外面,夕阳西下,公子万负手而立,似乎在欣赏夕阳,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愁色,虽然公子万不说,不过他必然是不顺心的。

祁律一眼就看到了,公子万的面颊上肿起来一块,必然是方才晋侯打的,他走过去,拱手说:“公子。”

公子万这才回过神来,将愁色掩盖在眼底,笑着说:“是你啊,有甚么事么?”

祁律把包着冰凌的布包拿出来,说:“公子的面颊受伤了,用冰块冷敷一阵子,免得肿起来。”

公子万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忍不住“嘶……”了一声,干笑说:“谢谢你了,你有心了。”

祁律并非是一个有心之人,不过他们这些日子还要混在军营中,所以祁律自然要讨好一些公子万了,便拿了一些冰块过来,反正膳房里有冰块,又不用他出财币,顺手的事情。

公子万接过冰块,但是他不知道敷在哪里,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脸面,胡乱压了一个地方,有些偏了,祁律便说:“公子恕小人无状。”说着,便伸手过去,将公子万的冰块挪了一点,压在受伤的地方。

祁律的手指碰到了公子万,公子万吃了一惊,脸上一晃而过,划过一丝丝的紧张,咳嗽一声,又说:“谢谢你。”

祁律只是来送冰块的,没什么事便要离开了,很快回了膳房。

祁律离开之后,公子万握着冰块的布包,压在自己的面颊上,望着祁律的背影还有些出神,就在此时,“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公子万的耳边响起,低沉又沙哑,带起一股轻微的酒香。

“没想到叔叔与称一样,都对男子感兴趣?”

公子万吃了一惊,连忙收回神来,回头一看,竟然是曲沃公子。

公子万下意识拉开距离,与公子称保持安全的距离,眯着眼睛看向公子称,说:“曲沃公子可是有甚么事儿么?倘或是营帐住得不如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公子称已经打断了话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也带着一股子狠劲儿,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原来叔叔也好南风,若是叔叔长得再华美一些,称倒是想要与叔叔顽一顽,啧,只可惜……”

公子称上下打量着公子万,公子万的长相的确不算俊美,而公子称有一个嗜好,便是喜欢华美的事物,在公子称的眼睛里,恐怕公子万从头到尾,只有那温文尔雅的气质不朴素,长相太过平易近人了一些。

公子万没有说话,公子称侧头看向祁律离开的方向,说:“不得说不说,我与叔叔的口味倒是一样儿,方才那膳夫,生的模样端端不错,称倒是有些兴趣。”

公子万立刻眯起眼目,伸手按住腰间佩剑,一瞬间那温文尔雅的气质仿佛摔裂的美玉,瞬间破碎,寒声说:“我劝你不要动他。”

公子称挑了挑眉,似乎一点子也不在意公子万的威胁,反而说:“称发觉,叔叔的样貌虽不华美,但是你现在的眼神……着实勾人的紧呢。”

两个人正说话,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当然,只有公子万单方面剑拔弩张,这时候公子称营帐中的美人儿跑出来,嬉笑着说:“公子,饮酒呐!快来继续幸酒呀!”

公子称笑了笑,说:“这便来了。”

祁律和姬林混在会盟大营之中,果然比假天子的脚程还要快很多,很快联系上了武曼和潞子仪,武曼和潞子仪负责监视假天子的一举一动。

姬林觉得,他们现在潜伏在会盟营地之中,一切都有条不紊,根本不需要担心太多,但有一件事情,十足需要姬林担心,那便是祁太傅和公子万的事情。

公子万三天两头的来找祁太傅,各种各样的借口都用了,而且看着祁太傅的眼神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姬林都快酸出内伤来了,若说公子万对祁律没有那个心思,姬林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偏偏祁律这个人对于感情的事情比较呆,他和姬林两情相悦也用了很长时间,自然对公子万的照顾和爱慕完全没有感觉。

姬林酸的厉害,这会子祁律又被公子万给叫去了,偏偏他现在不能袒露身份,又没有法子。

祁律被公子万叫过去,公子万似乎有急事要找祁律,祁律进了公子万的营帐,营帐里没有人,只有他们二人。

公子万来回的踱步,似乎有什么心事,祁律拱手说:“公子,您找小人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公子万见到他来了,稍微有些迟疑,说:“过些日子,天子的队伍便要加入会盟大营,我身为这次的晋国使者,主掌营地筑坛之事,想必之后会十足忙碌,因此……我想先解决一下私人之事。”

祁律听到公子万这么说,注意力全都在假天子马上要到了的事情上,根本没有听到后半句。

公子万看向祁律,稍微犹豫之后,便说:“我心中……其实有一个记挂已久的心上之人。”

祁律一听,这才醒过来,惊讶的说:“公子已经有心上之人了?”

祁律心中又惊又喜,原来公子万有心上人了,如此一来天子便不用天天吃味儿了,就说公子万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感情,毕竟公子万是个男人啊,自己也是男人。

祁律瞬间将心脏放回肚子里,还挺欢心,完全没有注意公子万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温柔”。公子万点点头,说:“正是,因此……因此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能否为我做一个宴席,今日晚间,我想对倾慕之人,吐露心声。”

简单来说,公子万想要表白,请祁律做一个宴席。

祁律心说,这个简单啊,浪漫一点,烛光晚餐便可以了,一口应承下来说:“请公子放心,一切都包在小人身上。”

公子万松了口气,说:“即是这样,我便放心了。”

祁律美滋滋的从公子万的营帐出来,迫不及待的去找姬林,一副完胜的表情,说:“林儿,你果然多想了,这公子万已然有心上人了。”

姬林将信将疑,祁律又说:“公子万还让我帮他准备宴席,今日晚间,他要对佳人表白。”

姬林这么一听,这才稍微放松一些,难道公子万对祁律真的没有什么心思么?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那公子万的眼神也太令人误解了。

祁律要给公子万准备宴席,便进了膳房,看了看食材,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但是想要做表白的晚宴,一般的膳食可不行,只是华美,没有新意怎么行?

祁律立刻灵机一动,干脆来一点广点罢。说起广点,那真是博大精深,若要问祁律在哪里一定不会懒床,那答案自然是在广州,因为广州的早茶实在太美味了,祁律必须早起去排队,若是错过了什么美味,卖光了,真是会遗憾一整天。

广点的类型很多,虾饺、烧麦、干烧、蒸凤爪、蒸排骨、腐皮卷、牛百叶、粉蒸肉、糯米鸡、粉肠、叉烧包、奶黄包、流沙包、皮蛋瘦肉粥、鱼片粥、猪肚粥、滑鸡粥、艇仔粥、炸云吞、炸春卷、炸鲜奶等等,那是各种各样,咸甜都有,想吃甚么都能满足。

祁律干脆做一些广点,他可以保证,公子万爱慕的佳人绝对没有见过这样的小食,种类又多,一次性能够品尝各种各样的口味,还能饱腹,也不会觉得单调无趣。

祁律开始动手做广点,将食材全都处理起来,然后一个个上锅蒸熟,因为没有那么小的广点小笼屉,祁律只好把做好的广点全都放在承槃中,还特意加了一个摆盘。

祁律做好了广点,让姬林也来帮忙,送到营帐里,因着公子万要表白,祁律还准备了一些烛火,正好增添气氛,试想想看,烛光摇曳,美食当前,公子万深情款款的一表白,什么样的佳人也抵挡不住啊。

祁律叫来姬林帮忙,姬林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转念一想,倘或公子万能够和他的心上人在一起,自己的危机不是也就解除了么?于是姬林只好过来帮忙。

两个人进入空置的营帐,祁律在案几上摆满广点,让姬林将灯火点上,围绕着案几,这样一来,营帐中昏暗,便形成了烛光晚餐,岂不是浪漫十足?

姬林一边点灯火,一边心想,原来太傅喜欢这样的,等以后回去了,也弄一个甚么烛光晚餐来,相对比灯火,其实太傅更喜欢夜明珠,天子以为,若是能摆一圈夜明珠照明,太傅一定喜欢。

祁律还有几个承槃没有端过来,便又去了膳房,姬林在营帐里乖乖“点火”,姬林一个没注意,将灯具摔在地上,“咕噜噜”的灯具便滚进了营帐深处,姬林赶紧大步跨过去,弯腰去捡。

他蹲在地上,正好被营帐中的小柜挡住了身形,这时候营帐外面传来脚步声,是祁律回来了,不只是祁律,还有公子万,两个人一并进来。

公子万和祁律都没有看到姬林,公子万吃了一惊,看着满地的灯火,惊讶的说:“这是……?”

祁律笑眯眯的说:“公子今日不是要表露心声么?烛火明艳,正好衬托气氛,想必公子心中的佳人,一定会被公子的诚意所打动的。”

公子万一听,面露喜色,说:“当真?你当真……如此认为?”

祁律点头,一半真诚一半奉承的顺口说:“自然,公子一表人才,身份又高贵,素来亲和温柔,百姓都极其爱戴,想必公子心头的这位佳人,也早已恋慕公子多时了!”

公子万似乎有些紧张,说:“那……你肯接受我的心意么?”

“啊?”祁律下意识反问了一声,只觉公子万前言不搭后语,便见到公子万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己,那眼神真的是“温柔如水”了,眼眸微晃,低声说:“你肯接受我的心意么?我的心上之人,并非什么佳人,正是你啊。”

就在公子万表露心意之时,蹲下去捡灯具的姬林黑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将方才的话听了个彻彻底底,清清楚楚。

祁律:“……”失策失策,公子万是直男癌,不然谁会让表白对象做饭,然后表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滴!欢迎来到修罗场预热环节~

【奶萌姬林vs温柔公子万】买定离手~

问:太傅傅是支持男朋友还是“旧情人”?(隐藏选项all in!)

祁·大猪蹄子·律: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

蠢作者的真诚安利来啦!新文《暴君入梦》已经在更新中,欢迎小天使们看文收藏~戳进专栏就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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