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听了懋嫔的话, 心里很是疑惑,她皱着眉,瞧了懋嫔一眼。
莫不是懋嫔就是因为这样的事, 所以才急匆匆的贿赂了苏培盛,要见自己一面?
“谁跟你说了朕意欲让塔娜和亲?朕的骨血何其珍贵,不过是些粗鲁之人, 如何能配得上?!”
和亲,抚蒙。
这是大清朝一律惯用的政治手段, 只是在玲珑眼里却颇为看不上眼。
因为觉得一个女子的性命比不上一国, 所以以一个女子来维系两族之间的和平稳定, 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或许曾经在历史上有过女子和亲成功的案例,比如文成公主入藏,又如海蚌公主。
这些都是名垂青史的杰出女性,可是不可否认, 这样成功的例子实在是太少了。
而这背后是更多和亲公主的血与泪。
早早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国家, 到达异域之地, 不知归期何时。
不熟悉的语言,不熟悉的生活习惯,不熟悉的人和物, 每一样都让古代女子本就敏感的神经,更加敏感上一分。
更别说不少和亲公主,其实完全是被她们的母国当作是祭品来安抚强大的敌人,而敌人又未尝不是借助她们来让自己的压力和缓一分?
真到图穷匕见,狼子野心毕露之时,这些和亲公主不过是祭旗下的一抹亡魂,成为激发此地兵将的号角。
若真的想要国家安定,外族不敢侵犯, 唯一的方法便是自强!
唯有自强,方可让敌人畏惧,方可让敌人尊重!
玲珑这样想着看着懋嫔那莫辨的神色,脸色认真而严肃:
“朕之大清,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即便是朕的女儿当真要远嫁出去,那也要是她们自己瞧上了!”
玲珑的话让懋嫔一时愣住了,随后,懋嫔这才嗫喏了下嘴唇:
“是是臣妾糊涂,是臣妾糊涂,臣妾以为有依着大清的惯例,加之您初登基,蒙古不稳,您会让塔娜……”
玲珑这会儿直勾勾的瞧了懋嫔一眼,随后别开了一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朕还没有那么不堪,让自己那般柔弱的女儿去为自己稳这江山!
不,不光是朕的女儿,这天下万民亦是朕的孩子!和亲一事,朕绝不会同意,边境数万万将士更不是摆着看的!”
诚然,公主和亲,便可以最小的代价安定国家,但是,玲珑不愿意。
和亲而来的一时和平也只是表象,如果真的将这些当真了,那才是可笑。
懋嫔这会儿只呐呐不语,玲珑又瞧了她一眼,随后连口水都没有喝,直接便离开了懋嫔的宫殿。
她并不认为此次懋嫔祈求塔娜不和亲之事是空穴来风,定是懋嫔听到了什么风声,只是她究竟从哪里听到的呢?
玲珑刚一出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赫舍里氏,赫舍里氏大老远看到玲珑后,便跪在了地上请安。
玲珑走到近前,立刻让赫舍里氏起身:
“爱卿免礼平身吧。这延禧宫离皇后的钟粹宫可不近,爱卿怎的突然来了这里?”
赫舍里氏垂下眼眸,落落大方拱手道:
“回皇上的话,是奴才发现这里有些异样。”
赫舍里氏的话,让玲珑不由回身瞧了一眼,那安静沉寂的如同迟暮老人的延禧宫,想起那胆小如兔的女孩那双让人心生怜惜的双眼,她轻轻一叹:
“此事,详查。有结果告知苏培盛知会朕一声。”
果然,不出玲珑所料。
只是,那暗中和懋嫔通信之人,又如何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推测自己能让塔娜去和亲?
玲珑的话,赫舍里氏立刻面色严肃的应了一声。
随后,玲珑便直接让龙撵继续前行,再没有和赫舍里氏有太多的交集。
毕竟此时女官才刚刚建立,若是她和赫舍里氏说太多的话,只怕宫中会传出不少流言,这于自己日后的计划不利。
至于赫舍里氏……玲珑没想到赫舍里氏这般敏锐,看来自己这次没有选错人,这让玲珑的心情有了一分轻松。
只是,懋嫔口中所言之事,终究如一块巨石压在了玲珑的心口,让她不由对那暗中之人也发恨得牙痒痒。
他们既然敢在懋嫔面前突然说起这事,想必定和那蒙古或是其他部族有所勾结,说不定便是想要借着自己初登基,根基未稳来动手脚!
如此看来,想必是因为此前自己在民间那真龙天子的盛名,让他们慌了手脚,所以才能暴露出这么大的一个问题!
玲珑轻轻转了转自己拇指的扳指,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心中所想之事也该加快进度了。
于是,等玲珑回到养心殿又开始占据了一方小几,伏案书写的什么。
这一幕,让原本本该坐在书桌前看着奏折的雍正,看着这样的玲珑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下来。
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这就是她吗?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有着这样的豪情壮志,她又有何资本能说出这般傲气的话?
只是,不可否认雍正在听到玲珑那一番话之后,已经从心里开始信服她了。
而懋嫔的话,让雍正也心里不舒服极了,他自问自己重生以来对这个女儿格外的看重,即便是几个儿子也越不过她。
却没想到,事情一出,懋嫔竟然会那么想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可以让自己明明看着只要去和亲就一定会丧命的女儿去和亲吗?
雍正心里复杂极了,可他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勤勉的拿起了奏折,认真的看了起来。
因为此前玲珑对于奏折的字数规范,让这又收上来的一摞奏折,没有经得住看,没过多久便已经早早批改完了。
雍正这边事早早忙完了,可是玲珑那边还在认真的写着什么。
而后,雍正在原地坐了一会儿,随后将批改完的奏折整理好放在了书桌的一旁,这才缓步走到玲珑的身旁。
“天色渐暮,有什么事儿还是明天再写吧,仔细对眼睛不好。”
雍正隐隐约约明白,玲珑此刻在写的东西必定是将来于大清极有裨益的东西。
只是看着这人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让他忍不住发愁,他会不会真的还会走自己上一世的老路。
不过,更多的却是心里那一丝对这人那隐隐感激以及其他复杂的情绪。
雍正的话,让玲珑蓦然从沉溺状态清醒过来,她写完最后一句话后,放下了笔,看着开始灰蒙蒙的窗外,活动了一下手脚:
“倒是没有注意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雍正抿了抿唇:
“只怕朕不提醒你,你能写到天黑去,到时候才真正要把苏培盛给吓死!”
雍正的话,让玲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不是一时没注意嘛,只是四爷竟然今日这般关心我的身子,莫不是……”
玲珑顿了一下,让雍正心中莫名升起一次心烦意乱,随后玲珑笑嘻嘻地说道:
“莫不是自己的东西自己不珍惜,却看不得旁人糟践?
这你就放心吧,等我走的时候,这具身体一定好好的还给你!”
玲珑的话,让雍正有些恼怒,随之又升起一丝淡淡的怅然之瞪了她一眼:
“好心当成驴肝肺,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往日也不见你这般勤勉,临时抱佛脚这可不行。”
大概是此刻雍正面色严肃,一板一眼教导的模样,让玲珑不由想起自己曾经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些教导主任,对学生的模样只觉得心里一虚。
“咳,哪里是我平时不勤勉了,只不过是正会儿突然有灵感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我倒是有些期待明天看着那些大臣们被打脸的模样,只可惜我把朝会改成了三日一朝,不然明天就能看到他们那脸色了,想想一定有趣极了!”
雍正面无表情的看着玲珑转移了话题,随后淡淡的说道:
“如果你不想睡懒觉的话,倒是可以,将朝会又改成每日一朝。”
“那还是算了吧!”
玲珑连连摇头,虽然说她早已把朝会的时间拖后了许久,可是她还是喜欢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滋味。
雍正看着玲珑这般模样,不由有些怒其不争,看着玲珑摇了摇头,这人那般惊才绝艳,只可惜这惫懒的性子……
……
一夜时间,就这样悄悄的溜走了。
虽然玲珑将上朝的时间延后了,可是陈廷敬一向最是勤勉奉公,依旧照着往日的时间起床洗漱。
王氏如同寻常那般为陈廷敬更衣,打理仪容,等为陈廷敬戴上官帽的时候,王氏这才微微一笑,像是看着一件杰出的作品。
即使两个人成婚这么久,陈廷敬和王氏依旧感情很好,可被王氏这么瞧着,也让他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脸。
“夫人怎么这般瞧着我?倒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王氏微微一笑:
“老爷这些日子让管家时时刻刻盯着我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怕我去宫里做女官呀?”
陈廷敬听了王氏的话,面上一红,然后转过了脸。
怎么听着王氏说话的意思,倒像是自己像那对未断奶的小儿离不开王氏一样,简直是羞煞人了。
“怎么会?管家跟着夫人,想必是有要事要寻夫人吧……”
王氏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的,轻轻一哼,眉眼含笑地看着陈廷敬:
“既然老爷这么说的话,那是赞同妾身去宫中做女官了?说起来夫妻二人同朝为官,这可是一段佳话呢!”
陈廷敬听了王氏的话,诡异的沉默了一下,莫名想起玲珑用那第二条政令寻人后,得到天降神物一事,那这第三条的女官,应该也是另有深意吧?
“咳,这事不急,夫人还是让我速速去上值吧!昨日皇上说起神物一事,今日也不知可能见效,还是让我快些去上值,好瞧瞧那神物可有功效……”
“神物,老爷说的神物是何物?”
王氏的注意力显然是被陈廷敬给转移开了,而在神物一事,皇上并没有下令要严守口风,而且若是有效将来是必要对民间推出的。
陈廷敬斟酌了一下,这才小小的透露道:
“听说是一个农夫进献上的神物,被皇上命名为磷肥,于农事大有益处,只是昨日只听皇上说起那神物的神奇之处,倒是不曾亲眼所见。”
“磷肥,听起来倒不是什么大雅之词,只是倒格外贴合农事……”
王氏喃喃着,而后,陈廷敬看到王氏陷入沉思后,连忙就此脱身:
“所以夫人就好好在家,老爷我要先去衙门瞧瞧那神物到底可有效果了!”
陈廷敬说完这话便一溜烟跑了,他是不想让夫人去做女官,可是却不想被夫人明晃晃的点出来,毕竟这有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过,神物之事若真能证明皇上的不凡之处,这女官……陈廷敬觉得若是夫人铁了心要去,他会愿意的。
陈廷敬本以为今天自己一定是到得最早的,却没想到比他到得早的人大有人在。
陈廷敬刚走过了大清门,便看到了那大石槽附近围了一大圈人,他连忙走了过去,拍了拍最外圈人的肩膀,看到是陈廷敬那人连忙让开了一条路。
“陈大人来了,陈大人来了,诸位为陈大人腾腾地方……”
毕竟此次赌约是陈廷敬和玲珑所作,所以陈廷敬算是主角之一,这会儿众人听到这话,连忙为陈廷敬让出了一条小路。
陈廷敬这会儿没有推辞,能被众人围观至此,想必是这神物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么一想,陈廷敬连忙走了过去,刚一进去,陈廷敬整个人便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这这这真的是昨天割过的扁菜吗?怎么一夜之间就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扁菜本就吃水,水浇的好了,往往才搁第二天就会冒出了头。
只是今日瞧着这施过磷肥的扁菜,何止是冒头,简直又在一夜之间长出了两个指节高!
陈廷敬的话,让众人沉默了一番,随后便有一个大臣站了出来,拱了拱手:
“陈中堂,下官是第一个来此处的。这大清门每日有侍卫一日三岗的轮换,正巧守夜的侍卫乃是下官一亲戚的子弟。
听他所言,他执勤的时候这扁菜正是夜间生长的时候,起初他还没有注意,只是瞧着那扁菜比旁边更绿了一些。
可不过一个时辰,再去看的时候便已经大变了样!”
那位大臣的话,让陈廷敬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那位侍卫为可曾下值?若是不曾本官,可否与他见面详谈?”
陈廷敬之所以会沉默,是因为这磷肥的功效在扁菜上实在是太过明显!
明显到他已经不想等皇上所说的那七日之期,只看这一日便已经想要将这磷肥大肆的推广出去!
毕竟早推广一日,那京郊的百姓便能少受一日的苦,也能早早的心安下来。
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知道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到底有没有人在夜间偷换过这大石槽中的东西!
只是瞧那记号,甚至连割扁菜的方向痕迹都一模一样,让陈廷敬一时心里没了底,迫切的想要求证一番。
那大臣听了陈廷敬的话,连连点头,这可是上官第一次对自己提要求。
“陈中堂,我那侄儿现在还未下值,我这就让人将他叫过来!”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侍卫服的年轻人便被叫了过来瞧这浓眉大眼,眼中带着光,一看便是颇为灵活之人。
“你说你亲眼目睹了这石槽中扁菜的生长,你可否跟本官详细描述一下?”
陈廷敬直接开门见山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那侍卫显然没想到陈廷敬是这种风格,愣了愣随后笑着说道:
“回陈大人的话,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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