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完全消化掉阿青话里的意思后, 闻肇神色微敛,随即张口便断然拒绝:“城主说笑了,这个条件请恕在下不能答应。”
阿青闻言神情平常也不见被拒后的恼怒, 只是眸光微深, 多了几分锐利。
她随手将手里把玩着的玉玺丢在了一旁, 玉制的东西向来脆弱, 玉玺也不列外。
它落地以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连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闻肇眉心一跳, 他看见那雕刻完美的玉玺的一只角被磕破了。
玉玺象征着天下正统,谁拿在手上不得小心翼翼捧着。
唯有面前这人毫不在意,好似这只是一块不值钱的破石头,可随意丢掉。
阿青迈步跨过地上碎了一角的玉玺,缓步向闻肇走去, 面上虽是看不出什么, 但闻肇却本能的觉得危险。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闻肇垂在两侧的手掌不由得握紧成拳,虽然面上不显但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经绷紧,呈一种防备姿状态。
而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果然下一瞬,就见阿青突然暴起, 对他出手。
她抬手挥拳直冲他脑袋而去, 速度极快,那莹白修长的手好似变成了重若千斤的利器。
闻肇甚至能听见拳头划过以后的破空之声, 凌厉狠绝,一招致命。
闻肇的心重重跳了两下,阿青的动作太快,虽是早有准备, 可他根本来不及反击。
他身子后仰,那拳头险险擦过鼻尖而过。
闻肇瞳孔一缩,面色陡然间变得凌厉,他相信刚刚若不是他躲得快这一拳或许能将他脑袋轰成碎渣。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另外一拳紧跟而来,目标是他的心脏。
闻肇狼狈的躲过两招以后,身子往后一跃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随即他也才有了反击的机会。
二人就这么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打了起来,你来我忘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阿青手底下没有一招多余的招式,一招一式都毫不留情直奔闻肇脖颈心脏等命脉。
若是期间他有半点动作慢了,或是走了神,那便只有一个死字。
闻肇前所未有的专注,目光紧紧锁住阿青的攻势。同时他心脏咚咚忍不住直跳,越跳越快,心里涌上了一种热血沸腾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觉得兴奋畅快。
闻肇从未与人这么过过招,拳拳到肉,没有武器,只是身体力量与力量的碰撞。
他们动作奇快,外人只能看到残影。可在这其中多次相触相撞,外人瞧着颇为暧昧。
但身处其中的人能感受到招招致命的危险感。
闻肇功夫并不差,但他心底十分清楚他并不是阿青的对手。
所以很快他意识到面前这人并不是真的要杀他。
两人并不是势均力敌,阿青看起来更像是一种逗弄一种教训。
也不知过了多少招之后,阿青翻身到了闻肇身后。旋即一脚踹到他腿弯处。
闻肇只觉得一疼,那只脚一弯不由自主地就跪在了地上。
只听得见砰一声,闻肇的一只脚膝盖狠狠撞在地上。
他脸色微变,而后还不等他站起,阿青已经转到他面前来,啪地一下掐住他的脖子。
闻肇怎么可能如此束手就擒,他当即就抬手抓住阿青的手腕,往外一扯,想拉开阿青禁锢在他脖子上的手。
然而他的力道宛如蜉蝣撼树,根本不值一提,阿青的手依然卡在他脖子上纹丝不动。
若不是面前这人的身段堪称完美,闻肇都会怀疑阿青是生就了一副铜皮铁骨。
直到现在他与阿青刚刚打斗过程中相撞过的地方还木木的疼。
见闻肇命都捏在她手里,人还不老实,阿青直接手一沉把人往下一压,瞬间闻肇整个人就动弹不得。
阿青凑近闻肇,另一只手轻抚上他的脸,轻轻滑动,这么一股子颇具调戏意味的动作硬是让她做出了别样的意味。
闻肇的脸因常年易容不见太阳,显得有些苍白。脸上甚至连毛孔都细到看不清,这是一张连女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嫉妒的脸。
阿青唇角一弯,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配合着她艳丽的眉眼,有一种近乎邪恶的美丽。
她压低了声音,贴近闻肇的脸,用宛如情人般呢喃的声音说:“你真是可爱得紧,刚刚我不是在问你同不同意,我是通知你。”
闻肇刷地一下抬眼看她,眸光锐利不减半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阿青道:“若是在下不愿呢?”
阿青挑了下眉,托住闻肇的下巴往上一抬,迫使他的脸更加靠近自己。她面露无奈,出口的话却是带了无尽的杀意:“那我,只能杀了你。”
闻肇并未被威胁道,只是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浅地笑容,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道:“城主何必强人所难。”
阿青脸上笑意不减:“谁让你要找上门来呢?”
谁都可以,只是恰好闻肇上赶着找上门来,还生了一副让人见了就觉得高兴的模样。
阿青自然是要让他来做了,不然就这么死了,也是可惜。
“在下听说城主能以一己之力硬捍五万大军。
若是十五万呢?不知道城主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阿青低声笑出了声,她说:“我都没有尝试过这具肉,体的极限,要是你愿意,我倒是,可以拿你的人试一试。”
闻肇闻言心脏处空了一下,涌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叫,没有尝试过极限,难道上一次应城之战她还没有使出全力?
阿青看出了闻肇眼里透着的惊愕,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问:“你看,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强大,真可怜。”
阿青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怜悯,那是绝对的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说着她用手描摹了一下闻肇精致的眉眼。她一边滑动着手指双眼微眯,一边一点点收紧掐住闻肇脖子的手掌轻声温柔地说道:“记住下一次不要威胁我,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闻肇感觉到随着肺部的空气被慢慢挤出,他眼前逐渐发晕,脑子全是嗡嗡之声。
不到片刻窒息的痛苦就让他的脸由白转红。
他捏住阿青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只是这根本没有用。
正当闻肇觉得死亡快要来临时,阿青手上的劲却又松了些,给了他喘气的机会。
阿青啧了一声:“这张脸真好看,这么死了,真可惜。”
闻肇喘了一口气,空气重新灌进肺里,他顿时好受了不少。
等缓过来以后,他只感觉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变得无比苦涩:“城主这是在逼在下答应。”
阿青笑吟吟地点头大方承认道:“是,所以你乖一些,别给我找麻烦。”
闻肇试着想跟阿青讲道理:“这笔买卖,于我有害而无一利,于情于理在下都不应该答应。”
说到底闻肇还是有些不甘心,被人掐着脖子,按头答应的事,总是让人不那么愉快。
阿青弹了下舌,她惯常没有与人叽叽歪歪的习惯。
只是看在闻肇的脸着实让她喜欢的份上,她多说了几句,她指着不远处地上已经碎了一角的玉玺道:“你要是能拿到天下,那东西就是你的。”
闻肇看向玉玺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他深知要是他没有玉玺在手,即使他最后赢了,登基为帝也只会名不正言不顺。
这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可是如今玉玺在阿青手里,他根本无法从她手里抢过来。况且且他的命和他手底下人的命现在还捏在她手里。
闻肇沉默了,他自知今日这笔买卖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则会有大祸临头。
当下他能做的只有尽量保障自己的利益。
所以他看着阿青说:“我可以同意与城主做这个交易,只是在下有一个请求。”
说完阿青蓦地送开了手,挑眉道:“说。”
闻肇垂眸轻声说了一句话。
阿青下巴微昂,听后点头同意了。
……
闻肇迈步踏出奉天殿后,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又回身看了一眼早就空无一人的殿内,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走了出去。
他人甫一出现,赵远山和郭槐连忙迎了上来。
只是待看清向他们走来的人以后两人齐齐一愣。
徐靖揉揉眼睛,又往闻肇身后的奉天殿眺望了一下,见着那里面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以后,他又看向闻肇上下打量。
越看他脸色越怪异,如此反复多次以后,也不敢确认面前这人的身份。
闻肇无视掉两人越发怪异的表情,只是径直走到马边,翻身上马哑声道:“出宫。”
听到这声徐靖和郭槐方才确定这就是他们家将军。
声音,衣服,身形都是他家将军,只是怎么这脸就变了?
“将军你,你怎么变样了?”
郭槐吃惊地用变了调的声音喊到。
徐靖回过神来,咽咽口水,悄悄用手狠狠拧了自己一下。
等剧烈的疼痛传了过来他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做梦,他们将军进了一趟奉天殿真的换了一张女人还漂亮的脸。
这时他也终于想起了之前种种奇怪的地方。
难怪他之前黑灯瞎火看着闻肇就觉得不对劲,难怪闻肇要戴斗笠,原来是这样。
只是现在闻肇这张脸和之前那张脸到底哪张是真的,哪张是假的?
而他又为什么要易容?
一个个谜团砸得徐靖晕头转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理清事情的真相。
所以他只得又看向闻肇。
但这一看,徐靖又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他竟隐隐约约看见他家里将军脖子上有一个摸五指掐过的红印。
那红印有的地方已经泛紫,看得出来那力道使得不轻,而下手之人也差点掐死他。
那个让徐靖觉得像是噩梦一般的女人的脸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徐靖打了一个寒颤,忍不住怀疑,他家将军这张脸都好看成这样了。
他一个男人看了都差点挪不开眼,那应城主到底是怎么狠得下心下手的?她还是不是女人啊?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徐靖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个个都大起大落,导致他一时没注意表情,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闻肇自然是看见了徐靖的神情,神色微沉。他握着缰绳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两人:“还不走?”
两人见他面色不虞没敢再追问更多,只得老实地纷纷上马,只是他们骑马走在闻肇身边总是忍不住时不时地看他。
郭槐这人向来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他连看了闻肇几眼后终于开口嘀咕道:“难怪将军对女人不感兴趣,去了青楼妓院都坐怀不乱。
原来是长这样,果然那些女人和将军一比都成了庸脂俗粉。”
郭槐是个大嗓门,那话他自以为说得小声实际上靠近他的人都听到了。
徐靖更是听得清清楚楚,更别提离郭槐最近的闻肇了。
徐靖后脖子一凉,连忙收回还在看闻肇的目光,双目平视前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假装自己根本没听见郭槐那番大逆不道的话。
闻肇眸光微凉地看了一眼郭槐,直瞧着郭槐心下一虚,缩了缩脖子。
不过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夹马腹直奔宫外而去。
徐靖和郭槐大部队人马连忙跟上。
走在路上徐靖突然想起他好像忘了问,他家将军和那位应城主谈得怎么样?
刚才他听见里面的动静,这会儿再结合闻肇脖子上的伤,他突然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记得一般能让应青出手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将军能全身而退,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徐靖不知道他这会儿想知道的答案,等到真正知道时,差点气得吐血。
他就说,应青那个女人太狠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这会儿他可不知道,奉天殿之事只是开胃小菜。
接下来的一切才真正平地一声雷的大事。
奉天殿离宫门口并不远,他们纵马奔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而此时焦躁不安正等着能有好消息的陶瓒等人,远远看着急奔而来的人立刻长舒了一口气。
应青手底下不留活口,闻肇却是活着出来了,这是不是代表应青已经死于他之手了?
一想到这,众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喜色,接着便随着陶瓒上前迎了几步。
然而等到闻肇越来越靠近他们之时,他的脸完全暴露在眼前之后。
陶瓒脚下一顿,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只觉得那张脸有些眼熟。
这么一愣,直到闻肇已经来到跟前,陶瓒也看得更清了。
“这,你是谁,闻将军呢?”
赵远山往闻肇身后看了看,结果只看到了徐靖和郭槐以及普通的士兵,但独独没有见到闻肇原本那张脸。
徐靖和郭槐互相对视了一眼,终于觉得不是他们刚刚大惊小怪了,原来的确是他们家将军变化太大了。
郭槐当即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对赵远山说:“这不就是我们将军吗?”
这话一出,不仅赵远山所有人都愣住了?
闻肇?这怎么可能是闻肇?这区别也太大了,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陶瓒眉头越皱越紧,忽而电光火石间,一张艳冠群芳的脸出现在脑海。
陶瓒终于想起了存在于他久远记忆里的那个人。
瞬间他脸色惨白,盯着闻肇往后连退数步,嘴里喃喃念到:“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陶瓒的反应太奇怪,徐靖和郭槐脸上的笑意齐齐一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陶瓒看闻肇的表情就跟看到鬼一样。
赵远山也是一惊:“丞相?”
这其中也只有闻肇的表情还算平常,他从容地走至陶瓒面前,温和地唤了一声:“丞相大人。”
陶瓒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他呼吸一滞,接着又是几个大喘气以后。
他举起手指向闻肇,抖着唇厉声问到:“你是谁?”
闻肇一笑,眸光却深沉了下去,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道:“在下闻肇。”
陶瓒却是喘着粗气,神情坚决地摇头道:“不,你不是,你不是闻肇。”
闻肇没有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在下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丞相或许会觉得耳熟。”
说着闻肇向陶瓒步步逼近,“在下姓谢,字雁清,小名困生。丞相可有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陶瓒闻言脸色登时脸色大变,他连连后退,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谢家的人应该早就死绝了!”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但眼神却不是那么坚定。
谢家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谢家的人应该早就死绝了。
他脑子里不停地转着这两句话,像是要说服自己。
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最为清楚,闻肇的这张脸做不得假,他就是谢家的人。
因为他跟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闻肇轻笑了一下,满目讽刺:“让丞相失望了,在下恰恰还活着。
老天垂怜让在下这个谢家唯一的后人活了下来。”
闻肇和陶瓒的话让一些人发懵,满脸迷茫,就如徐靖,郭槐和其他一些不明真相的年轻官员。
什么谢家?什么还活着?
闻将军不是姓闻吗?怎么闻将军换了一张脸,这会儿连身份都要换了。
还有则跟陶瓒一样脸色大变,面无人色直吓得打哆嗦的。
而这些人便是那些深知多年以前的内幕和直接参与进去的人。
赵远山起先也没反应过来,因为当初那一系列事情发生时,他还是个寒窗苦读的书生。
只是很快他就想起了个中事情,毕竟跟在陶瓒身边这么多年一些事情他没参与过也曾听说过。
这时陶瓒忽而来了底气,他脚下站定盯着闻肇大声喊到:“谢家大逆不道犯上作乱,先皇旨意当满门抄斩,你既然是谢雁清,那便是乱臣贼子。
来人还不快将他给本相拿下。”
他咬牙喊完一句话,立刻便有无数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持刀冲出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闻肇嗤笑一声,随后便缓缓念出来了那四个字:“乱臣贼子?”
他那模样就像是要把那四个字嚼碎了咽下肚里,浑身的阴郁杀气。
连跟着他多年的徐靖和郭槐都未曾见过这样的他。
两人表情严肃,看着闻肇。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相拿下他。”
陶瓒冲着一动不动的士兵喊到,这时那些身披铠甲的人终于动了,可是他们却将刀对准了他。
正当所有人愕然之时,一身穿甲胄的小将上前而来,单膝跪在闻肇面前抱拳道:“启禀将军,京都各处人马皆已控制住了,如今京都已尽数掌控在将军手里。”
陶瓒闻言踉跄了一下,瞪着那小将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什么?”
闻肇负手而立,看着陶瓒替他解了疑惑:“本将入京带来的人马不是十万,而是十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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