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能明白自己是怎样生出这样的错觉来的, 但如此可怕的魔功,再加上她哪怕没有露出面容,依旧美艳不可方物的气质, 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立刻就从他们的心底里冒出来——阴后, 祝玉妍。
只有叶青知道,这一招已经掺杂了精神上的攻击,魔门功法本就诡秘莫测, 祝玉妍又是其中最顶尖的人物,有此变化并不以为奇。
这女子落到了婠婠身边, 她没有多看受伤的弟子,一双奇异的眸子里已经泛出了幽幽的紫意,她的功力比新生代的小妖女要深厚了许多, 她一样从袖口中飞出两条飘逸的丝带, 她不为攻敌, 只为缚敌, 她的到来让某种无形的力场驾临此处,如果说婠婠的劲力只让人十分难受, 而祝玉妍的,就几乎让人难以寸进。
这魔门的上一代人物丝毫不顾脸面, 就要让叶青为她的“狂妄”付出代价,一时之间,不论是净念禅宗的和尚,还是两个将阴癸派的人引到此处的小子,都从心底里生出震怖与忧惧。
魔门也没有讲脸面的传统。了空动作更急,他丝毫不顾对手愈发迅急的敌影,动作颇有些哪怕受伤也要败敌的架势,那阴癸派的老人, 叫做辟守玄的中年人眼睛闪了闪,他悄悄地往后退了稍许,不愿硬抗这老和尚的十成十的功力。魔门本就多是自私自利之辈,今晚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自是不愿在这里受伤。
叶青抽出了剑,鲜红的血从她的剑尖上洒下,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就像是刚才根本就没有伤过人一般。她悠悠一笑,没有像场中人想象的那样警惕焦急,她再出剑时就与方才又不相同。
她对付婠婠的时候,剑招中是大简中蕴藏着深妙的道理,每一式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从容淡然,但等到它真的临身的时候,你却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这普普通通的一招。
而等到她对付祝玉妍的时候,她出剑却又过于凌厉,她立足在这平凡的拱桥上,斩下的剑锋仿佛无坚不摧,它身上闪亮的剑气简直可以晃花人的眼睛,它极坚定极锐利地撕开阻挡在它眼前的一切,观到它的人好似在耳边听到了一道尖利难听的畸形的声音,这音调让人胸闷欲呕,头眼昏昏。
祝玉妍勃然色变,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有这样破去她天魔力场的人物,往常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可以消减她魔功影响的高手,可是这样直接正面对峙的方式,她却是一个也没有看到过。
这样的对手……婠婠她输的不冤。
而且,她隐隐还有另一种觉悟。或许遇到这样的慈航静斋传人,不是婠婠有哪里不足,只是她运道不行。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就有杀意透出,叶青也是恰好看出来,她辨出了对方心中磅礴而出的杀气。她瞬间就明了这位阴癸派宗主大致的想法,敌人的小辈就是未来的大敌,不管是为了她的徒弟,还是她的宗派,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之扼杀在苗头里。
叶青却没有畏惧。她本就不用畏惧,她并非是祝玉妍想象中的任她宰割的人。祝玉妍尖啸而起,几要刺破人的耳膜,她身形动作愈急,可怕的内力翻江倒海地旋转起来,那种围困住叶青的力场愈发沉重,就像是由一个大的气球浓缩起来,居于其中,人会有惊厥心悸之感,这魔女身形飘起,衣衫无风猎猎,当真是一派魔宗风范。
叶青眼中生出稍显惊喜的色彩,她抬头仰望,凝视着高她一等的祝玉妍,脚下却往前缓缓地踏出了一步。双方对视了一瞬,这一眼仿佛启动了什么,下一刻,祝玉妍飞身往下,叶青拔剑往上,双方就像是两颗星球相撞,倏然间爆发出了无比可怕的威势。
似有轰然的气流以之位中心向周围迅速散开,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停了手,他们俱都一起看向这决定了一切胜负的对战,没有一个人能听到里面发出什么声音。但很快,一道魔魅般的身影幽灵般从场上逃离,伴随着的还有一道十分狠厉的声音:“梵清惠教出来的好徒弟!”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人敢于阻拦。可奇怪的是,桥上的那人也没有阻拦。了空离的最近,他看见那先出场的阴癸派的妖女已经不见踪影,显然是被她的师父给带走了,也不知道生死如何。
而在除此之外,他似乎瞧见了另一泼新鲜的血迹,这让他心生震动,他低垂下眉,双手合十立在胸前,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杀!”不嗔突然喝道,阴癸派宗主既然退走,随她而来的布局的其他人再怎么不敢相信,也要为了自身的安危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边不负走得最早,几乎是祝玉妍的话音刚落,他就飞快地往外逃去,他一句狠话也不敢留,将功力用尽,只想从这场战斗中脱身而去。
但他走得最早也最快惊动了其他人。寇仲目光一动,他踏步往前,心中仿佛沉入了一口幽潭,谭中一轮弯月虚幻般静静倒映,他身形随刀而出,使出了迄今为止最为巅峰的一招,他下刀无声无息,有一种古井无波的天意。
“啊!”今晚的第二声惨叫,其中饱含了痛楚与怨毒,边不负往回看过来一眼,其中透着四海五湖也洗刷不尽的憎恨,这让接收到的寇仲与徐子陵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边不负的一条手臂滚落在白石板道上,半截的衣袖沾染上不少的尘土,它五指蜷缩,看来有些可怖,可它的主人已经毫不留情地将它抛弃。“仲少,”徐子陵靠近了过来,他的面色极为严肃:“我们最好尽快将这个人除掉。”
寇仲的眼中也闪过对方最后的一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有着强烈恶意的人,如同不断翻涌的污泥。他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是啊,这样的人,哪怕为了我们身边的人,也不能留。”
他们一起打定主意后,就要往后面走去。他们还没有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虽然阴癸派像是早有布局,但到底看上去还是他们将那些人引过来的,不管怎样,他们也都需要过来交谈一番……最好是能够和那天仙般的师姑娘打上交道。
但了空制止了他们的上前。寇仲与徐子陵也感觉到了不对。
叶青没有将手中剑收起,她没有再给祝玉妍一剑自是有她道理的,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忽而一振衣袖,流水般的剑身也铮然作响。她叹息一声,打破了这一片的沉静,她淡淡道:“你还不出手吗?”
这一声真是让人又惊又乱,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敌人埋伏在不知何处的地方。徐子陵眉心震动,在受到提醒后,他也感觉到了,有一道极为诡奇的气机一直巡绕在他的灵觉的死角处,它似虚还实,飘忽莫测,像是隐秘的毒针,嵌在灵肉里,在没有发动的时候,谁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徐子陵颤抖了下,他这奇妙的灵感告诉他,这恐怕是一个足以与方才离去的祝玉妍匹敌,甚至是比她还要更麻烦的角色,他心中诞出担忧,他望向那道白衣清素的背影,不知道她在刚才的那一次对碰中有没有受到什么伤。
叶青在出声以后,就感到那道气机竟有了要退走的意思,她挑了挑眉,往着桥侧那边望去。那人退得更快了,他潜伏起来毫无破绽,除开叶青外,在场那么多高手,竟无一人有所察觉;他退也退得匪夷所思,寻常人等,恐怕是连他的背影也无法窥得。叶青心中生出兴致,她已经知道这潜藏起来的人是谁了。
不管他是出于何因找上门来的,叶青倒也无所谓遇上这样的敌人,她或许是最无惧的一位慈航静斋的行走了。如果说当年的静斋当中有她这样的高手,估计也不用想出什么“以身伺魔”这样的诡道,说是为了天下,但其实只能透出她们的无力。
但叶青还是放这人离去了。因为她一直在等的人已经到来。
一叶扁舟从洛水的天际飘飘驶来,它随水往下,颇有些宁静悠闲的意味。一位宽带高冠的老人正坐在船头上,他面有长须,眸有意趣,他坐的姿态很从容也很闲适,是一种十分舒服又不失礼节的姿势。
他已经望到了叶青,他面上浮出了一种坦然与喜悦的笑意,他从船上站了起来,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叶青刚刚与人动了手,他忽然出声,就像是见到了一位久别重逢的好友,他语音里是纯粹的雀跃:“哈!师道友,我来啦!”
这就是中原第一人的宁道奇了。
不论世人怎样猜测他,都否决不了,他是距离这个世界天道的第一人。普天之下,谁也忽视不了他,谁也不能说自己可以打败他。
那道面都没露的气机已经杳杳不觉了。
叶青也笑:“宁前辈一来,就将某些宵小之辈给惊走了,替妃暄解决了很大的一个麻烦呢。”
宁道奇摇了摇头,他也没有争辩什么。这天下间,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面前这女子的可怕了。他曾在慈航静斋中体悟了剑典一段时日,而在其中,他识得了这位此代静斋传人。
对方是天生的“剑心通明”之人,是让静斋如获至宝,在其下山的一年前,就将剑典完全向其展示的天资纵横之辈。有些时候,他都忍不住怀疑,此女是否是天道的私生子,所以才会独得如此钟爱。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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