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不语。
身后忽然又来了三匹快马,马上的人黑色短装打扮,人未至,喝声已到:“快闪开!”
我勒马退了两步,待那三骑奔到跟前,将马鞭一甩直取当先那人的左腿。马受惊长嘶立起,马上的人吃了一惊,身形一晃已掠下马来。
其余两人齐齐勒马,手中的马鞭横扫过来,嘴里骂道:“臭小子,找死吗?”
我挥鞭缠住他们的马鞭,手臂发力,二人立刻跌下马来。
当先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汉子,身子刚一落地便跃起,呼的一掌斜拍了过来。艳少手臂一伸,那人顿时惊叫一声,平地退出数步,满脸惊疑。
艳少微笑道:“我们有件事想请教三位……”
他一语未毕,三人忽然一起发难,六只手掌对着艳少奋力击去。艳少衣袖轻拂,三人便齐齐跌了出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忙道:“我们没有恶意,只要你们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们。”
三人不答,面色由青转红,额头青筋隐跳,显然是在运力解穴。
我和艳少笑看一眼,静默不语。
过了片刻,三人面露惊骇之色,其中一个老大模样的人道:“在下秦虎,我们兄弟江湖人称秦岭三杰,敢问两位高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我随口胡诌,学着他的话道:“小弟苏容,这位是家兄。江湖人称黑白双煞。”
闻言,三人都是一怔,遂即连道久仰。我暗暗好笑,这名字我尚是首次听到,你到哪里久仰去?
秦虎道:“不知两位想知道什么?”
“三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离此不远的桃花林!”
“去干什么?”
“应孟老庄主之约,前去桃花林帮忙对付一个强敌。”
“是什么人?”
“不知道。”
“不知道?”我表示怀疑。
那人忙道:“我们只知道对方武功很高,孟老庄主约了不少高手相助,怕事情泄露,所以约定到桃花林详谈。”
我看了看艳少。他微笑着点点头。
我转头对他们道:“我们想跟你去看看热闹。”
那人面色微变。
“不方便嘛?”
他为难道:“可是,孟庄主只约了我们三人……”
我哼道:“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我杀了你们,再到桃花林去瞧热闹。二呢,你带我们去瞧热闹。我可是一点也不想杀人。”
那人面如死灰,迟疑一下方才道:“那,那么要委屈一下两位,暂时充作我兄弟三人的……随从……不知道……?”
我应道:“好!就这样办。”
我话音一落,艳少便曲指一弹,一股劲道拂过三人的肩膀。三人目瞪口呆,看住艳少说不出话来。
我催促道:“快点带路!”
三人如梦初醒,翻身上马,带我们往桃花林去。
我们走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鼻端已然闻到一股浓郁的清香,再走一会出了树林,饶过一座小山,眼前豁然一亮。
但见皎洁月下,数千株桃花灼灼盛放,浅红粉白缀于枝头,四周树木葱翠,轻烟薄雾弥漫枝叶之间,一阵轻风吹来,清甜香气充盈胸腔,说不出舒畅。
当下将马拴在几株桃花树下,徒步而行。我握住艳少的手,一路分花拂柳,好似穿行在画卷之中。行了片刻,便瞧见前面有一个篱笆修筑的庄院,里面透出一缕灯光,渐有人声。
秦氏道:“那是孟庄主的爱妾桃花夫人的庄院。因为这位夫人酷爱桃花,故而孟庄主特意为她种植了这座桃花林。”
我道:“这位孟庄主真是风流成性,不知桃花夫人是他第几个爱妾啊?”
“第九个。孟庄主财大气粗,为人慷慨大方,寻欢买笑更是常常一掷千金……”他说着露出艳羡的表情。
说话间,已步出桃花林,篱笆院前的两名男子一见我们,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院中闪出一个身材肥硕的老者,抱拳叫道:“秦老弟,别来无恙。”
秦氏兄弟叫了声孟庄主,迎了上去寒暄。我抬头一看,只见屋内正在大排庭宴,早已坐了七八个人。我们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孟庄主忙着给大伙儿介绍引见,什么中州双侠,玄都道长,金刀无敌门之类,我是闻所未闻,悄声询问艳少。他摇头表示没有听过。
众人客套几句,各自归位。
那玄都道人的神色最是傲慢,开口便问道:“孟庄主,你那对头究竟是什么人?”
孟庄主放下酒杯,恨恨道:“说起来,那个贱人还有些来头。她是御驰山庄的人。”
闻言,众人一齐动容。我更是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更御驰山庄扯上关系。
艳少也微觉诧异的看着我。我望着他,一双清澈眸中映出我的脸,顿时又是一惊,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所幸众人七嘴八舌询问孟庄主详情,并未在意我。
艳少道:“怎么?”
我伸指在脸上一比,悄声道:“我不过是改了男装,容疏狂是御驰山庄的昔日庄主,这些人如何不认得我?”
艳少示意不解。
这时,那孟庄主对众人义愤填膺的讲述事情经过。“事情发生在老夫前几日纳妾的晚上。老夫要娶的本是明玉坊的玉儿姑娘,进了洞房才发现,玉儿姑娘竟然变成了那个贱人……”
玄都道长哈哈一笑道:“佳人主动投怀送抱,孟兄应该高兴才是,莫非是她长的太丑?”
孟庄主哼道:“要说长相,她倒有几分姿色,但怎么比得上玉儿娇媚可人的……当时老夫看她相貌尚可,若是肯乖乖听话,就是娶错了倒也无妨。谁知她竟对老夫破口大骂,极其难听……”说着这里,那肥嘟嘟的双下巴颤抖不止。
“老夫这一生自认是最疼女人的,当时实在气极了,就想打她一巴掌。没想到这个贱人竟是个会家子的,身手相当了得。幸好当时有几位江湖朋友在场,本来可以擒住那贱人,可是,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用了迷药把大家都熏得四肢发软,竟让那贱人逃脱了。”
我暗暗点头,这番话和杜杜鸟所言倒是吻合的。
忽然,他脸色一变,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道:“最最可恨的是,那个贱人当晚居然去而复返,杀了老夫的两个儿子不说,还烧了房子,毁了老夫几十年来辛苦收藏的八箱古董。简直是气死老夫了!”
我听得直咂舌,古董竟比儿子的命还要紧!真正是少见的极品。莫非他儿子的数量比八箱古董还多,死个把两个根本不在乎。
这时,秦虎问道:“孟庄主如何得知那贱人是御驰山庄的人?”
孟庄主喝了口茶水,道:“老夫在明玉坊打听出来的。老鸨说,那日玉儿寻死觅活的闹着不肯上轿,然后来了一个姑娘要为她赎身。老鸨怕老夫追究,不敢放人,那姑娘自称是御驰山庄的人,一切后果由她承担,就把人放走了,自己上了轿子……”他说着话锋一转,忽然骂起人来,“玉儿那个贱人也实在不识抬举,老夫看上她,是她祖宗八辈子修了的福分……”
我觉得满脑星星,相当无语。
玄都道长冷笑道:“御驰山庄有什么了不起?前些日子在太原还不是给人打得落花流水。孟庄主,那贱人现在何处?我们大家一起去教训教训她。”
我忍不住冷笑,御驰山庄即便受了重创,对付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
孟庄主起身抱拳一周,道:“多谢兄弟们给老夫面子,前来相助!老夫约她今夜子时,在桃花林外的山丘上见。”
玄都道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好!今晚子时,我们就去教训这个贱人。”
孟庄主又发表一通感谢词,然后众人放怀大吃,直等酒足饭饱好大开杀戒。那副神情好像对方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我与艳少互看一眼,也低头喝了一点酒水。
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贱人到底是谁?
一会儿,月移中天,大家纷纷拿好兵器,孟庄主领头穿过桃花林,前往约会地点。正是我们适才来时经过的那座小山。
我与艳少尾随一行人来到山上,只见皎月当空,夜色苍茫,山下的桃花林沐浴在月光下,清艳无俦。
众人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来。
玄都道长已经极不耐烦,冷笑道:“莫非那贱人得到消息,知道我们在此,吓得不敢来了?”
孟庄主道:“我约了众位前来,消息并不曾泄露……”
艳少忽然对我一笑,低声道:“来了。”
我凝神细听一会,不远处隐有一缕衣袂掠空之声。遂即便见一道绿影自桃花林间穿梭而过,花瓣被劲风激荡得漫天飞舞。
众人站在那山丘之上,齐齐往下注目。
那女子宛如花神重生般飞掠而上,人尚未至跟前,一道雪亮的剑光好似闪电一般,向着山丘上的众人劈了过来,大家惊呼而退。那女子咯咯娇笑,翩然落地。
我在众人背后,看不到她的面目,只见到一袭水绿罗裙曳地,悦耳的女声笑道:“老色鬼,你约的高手就是这些人嘛?把名字报上来我听听!”
我一听这声音顿时愣住,连忙移步细看,果然是她——柳暗。昔日在苏州伺候我的丫鬟,后来在无锡城,林少辞因为碧玉峰一事先行离去,她也跟着不知所踪,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出现。
这时,孟庄主将众人的名号都一一报了。
柳暗听了,冷笑哼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惜,这几个名字,我是一个也没有听过。”
我恍然,她都没听过,看来是真正的无名之辈
她话音一落,玄都道长便“唰”地抽出宝剑刺了过去,骂道:“好狂妄的小贱人”
众人也均是满脸怒容,纷纷斥骂。
柳暗轻轻一扭身,避开玄都的剑,笑道:“火气这么大,你修得哪门子的道啊?”
玄都气得面色发紫,刷刷刷接连刺了七八剑,柳暗举剑招架,身如行云。
艳少忽然道:“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拉起他的手,道:“那我们先回避一下。”
他微一点头,我们当即悄悄下山,退入桃花林之中。回望山上,那老道步法凌乱,已经招架不住,露出狼狈之态。过了一会,只听柳暗一阵娇笑,叫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吧,省得我浪费时间。”
遂即便听众人的喝骂之声,和兵刃相接之声。
艳少忽然道:“这件事有点奇怪。”
我道:“怎么?”
他蹙眉道:“按照杜杜鸟的说法,是孟庄主要抢柳暗的包袱。可是,孟庄主为何对这件事片字未提呢?”
“难道姓孟的对他们隐瞒真相?莫非那铁盒是柳暗偷来的古董?”
他不置可否,反问道:“假如是从孟家庄偷出来的东西,跟七海连环岛有什么关系呢?”
我一愣。“对了。那晚在青莲寺,她们在杜杜鸟身上搜出的胭脂水粉,湘灵好像说是她‘落绯姐姐’的东西……这件事很蹊跷啊!”
艳少沉吟道:“事情的前提是:确实有这么一个包袱……”
我灵光一闪,道:“就是说,杜杜鸟的话相对可信。孟庄主可能并不知道这个铁盒的存在。”
“这个包袱是柳暗给杜杜鸟的,可是包袱里面的东西却是七海连环岛的。难道是柳暗偷了七海连环岛的东西?可她为什么又要送给别人呢?”
他不语,嘴角忽然牵出一抹玩味般的笑意。
“这个东西,连白莲教主唐赛儿都很感兴趣,究竟会是什么呢?”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家伙终于也好奇了。
忽然,山丘上传来一声孟庄主洪亮的叫骂声,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惨叫,然后,天地回归静谧,随风而来恍惚有一丝血腥之气,立刻又被桃花林的浓郁炽烈的香气所掩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柳暗顺着山丘掠身直下,捏唇发出一声呼哨,立刻便有一匹白马奔出林来。她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我连忙到树边,解开缰绳牵出马。假如那包袱是她的,我们跟着她准没错。况且容疏狂中毒一事,我怀疑与她有关,正好乘机弄个明白。
柳暗一路披星戴月,纵马直入河北境内,清晨时分,住进了一家破旧的客栈。
我们下马在街边摊上吃早点。
我盯着客栈的大门,问艳少:“你懂易容术吗?”
他知我不愿与柳暗正面接触,便向着老板的油锅一努嘴,笑道:“那边的锅灰抹两把。”
我瞪着他,无奈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你这么大名鼎鼎的人,偏偏没几个人认识。”
他谑笑道:“呵呵,敌人太多,不低调不行啊。”
我不理他,道:“不晓得凤鸣现在怎么样了?”
他道:“今晚务必赶到聊城。”
我点点头。
这时,客栈里走出一个青衣毡帽的少年,向左一拐,没入一个小巷之中。
艳少忽然道:“她出来了。”
我一愣。
他道:“刚刚那个人,是柳暗。”
我连忙扔下吃了一半的烧饼,快步跟了上去。
她一路急步而行,七拐八弯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座青灰色的墙下,飞身掠了进去。我正要翻墙入室,忽然听到艳少叫了我一声。
我回头,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他脸上戴着一个漆黑面具,只露一双清亮的眼睛,要不是这身衣服,我绝不敢认他。他又拿了一个白色面具递给我,笑道“我刚刚买的,这样才不负黑白双煞的名号。”
我嗤笑一声,接过戴上,笑道:“她进去了。”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跃入院中。屋前站在两个黑衣大汉,见到我们尚未有任何表情,被便艳少弹指射出的劲风点了穴道。
他轻功高绝,揽住我好似一缕鬼魅般掠至墙壁站定,悄无半点声响。
一个男子声音道:“柳姑娘的事都已经办妥了?”
柳暗笑道:“孟家庄那群脓包那不是手到擒来。你这里最近有什么动静?”
那男子道:“唐赛儿应该快到聊城了,七海连环岛的人也已经过去了,鬼谷盟方面,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柳暗哼了一声。“沈醉天还真沉得住气。”
男子道:“何不让天字组的影子一起出动?”
柳暗冷冷道:“我自有道理。”
我闻言吃了一惊。据我所知,天字组的影子在御驰山庄是直接听命于两位阁主的,连四大坛主都无权对他们发号施令。难道说柳暗在山庄的地位等同于两大阁主,或者更高?
耳听她又道:“七海连环岛已经对那少年下了追杀令,沈醉天没有理由不相信的。或许已经在暗中活动了,你多加派些人手。”
男子答应了一声,道:“姑娘这一招可谓是天衣无缝。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柳暗冷笑一声,道:“好戏才刚开始,你就等着瞧吧。”
男子笑道:“我们地字组的兄弟常年在外,不比柳姑娘身在总坛,见多识广。”
柳暗忽然叹息一声,道:“碧玉峰一战,梅坛主死于沈醉天之手,白虎坛这个位置空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填补上了……”
“真的吗?”男子的声音有克制不住的喜悦。
柳暗笑道:“李香主为山庄尽责多年,若是办好这次的差事,我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那男子连声应道:“属下定然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室内陷入一阵静默。
艳少凝眸看我,露出不解之意。我更是惊讶,听她的口吻,俨然就当自个儿是庄主了。
隔了一会,她又道:“我暂时不宜露面。聊城那边,你亲自带两个兄弟去盯紧了。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那男子满口答应。
柳暗笑了笑,道:“我也该走了。”
她话音刚落,艳少已拉着飞鸟般掠出院墙。
我脚一落地,便道:“那两个护卫会泄露我们的……”
“我的点穴手法岂是谁都能解的?他们即便知道,也是十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那两个护卫没准以为是无常鬼干的。”
我摘下面具,笑道:“不过,哪有黑白无常大白天就出来走动的,小心吓着小朋友。先摘下来吧。”
他依言摘下面具,我们回到适才的地方,牵了马直奔聊城。
我将事情细细想了想,道:“柳暗这么做,难道是林千易的意思?”
他反问道:“为什么不是林少辞?”
我一愣。“林少辞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千易更没有理由这么做。”
“嗯?”
“这件事牵连着七海连环岛,白莲教,鬼谷盟。目前尚看不出来谁才是最后的目标。但是,很显然,孟家庄那伙人是棋子,杜杜鸟也是棋子,只怕连七海连环岛也是一颗棋。”
他说着侧头看我,眸光清亮逼人,“林千易是白莲教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何况,太原一战,他的武功已废,对鬼谷盟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没理由主动去招惹他们。”
我静候下文。
他笑了笑,道:“现在,御驰山庄主动出击。这倒很像是林少辞的作风。他自知沈醉天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必定会卷土重来,所以抢先一步。”
我似懂非懂,疑惑道:“那个铁盒子就是诱饵?”
他微一挑眉,做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一切尚是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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