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

1999年2月21日，农历大年初六，深夜。

南运河南岸，大丰桥东侧，那里是个停车场。那时的河道还没有经过修理，两岸都是土坡，没有草坪，也没有灯，只有路灯发着微弱的光。河两岸各有一道不到一米高的河堤。在大丰台球厅的斜对面，在一辆巴士后面的河堤上，坐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是小慢，男孩是我。

就是那天，我心爱的小慢终于成为我的女朋友，我历时多年的爱情马拉松终于有了结果。我们终于都摘下面具，赤诚相对。我们说了很多很多，也解开了以往的许多误会。我们彼此诉说了别后各自的经历，实际上就是那些所谓的“感情经历”的坦白。好在那时我们都还年轻，而且我们的性格中都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孤芳自赏的因素，所以感情经历并不很多，甚至可以说那根本算不上什么经历。然后小慢说，就在前不久她妈还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呢，那人有正式工作，比她大几岁，她还和那个人出去遛了一天，反正她把那人说的挺不招人待见的。小慢还说在她周围的人里提起我的名字来没有人不知道的，她经常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她说那些人都能看出来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不一般。她笑着说：“你倒是挺符合我妈的标准的：得老实点儿，有什么事儿能我说了算的。”她说：“我一直就说我崇拜你，可能就是‘崇拜’这个词让咱俩……”我说：“距离远了。”她说：“我总觉得配不上你，你是个才子……”这话一出口，我差点儿没掉河里，因为是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她，而没有勇气说出来，怎么她也会这么想？她说：“我尽量多看书，为了追上你，其实我参加那个贝塔斯曼书友会可以说就是为了你。”……不管怎么说，我那天是真的被她感动了。我没想到她会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是不是我们都在背后为对方付出了太多的感情，做了太多的事情，而对方一直都不知道呢？

小慢时而歪着头看着我，时而低头倾听，样子实在可爱，我见犹怜。

她说：“听说你跟简丹之后，倒也没觉得什么，就是觉着简丹好像早晚得受伤。平平那回问简丹喜欢你吗，简丹说她特别喜欢你。听他们说你跟简丹那阵儿在小胡同里特别亲密，不过，我想你们那阵儿还小，不可能怎么样吧？”

我说：“你这都听谁说的？”

“有没有吧？”

我一笑。

“到底有没有？”

我想该怎么说。

她说：“你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啊？”

我说：“你看，我当时不都是受了你的刺激吗？”

……

后来她又说了很多她家里的事，说到了她刚刚去世的父亲。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我说：“你这么晚还不回去行吗？”

她说：“这阵儿我妈都睡着了。你呢？”

我说没事，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毕竟没有过这么晚还不回家的先例。

那天我因为是从奶奶家走路去的她家，所以没穿外套，上身只穿了一件黄色的休闲西服，里面没穿毛衣，穿了一件太空棉衬衣，因为它颜色不好看，是浅绿色的，所以又套了一件白色立领的条格衬衣，下面穿的深色裤子，皮鞋。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一身装备，坐在冬季深夜的小河边，竟然丝毫没有觉得冷。小慢倒是在临出来的时候套上了她那件白色的羽绒服，下面穿了一条瘦身的黑裤子，一双高要的皮鞋。

忽然，河对岸有人在喊“大君！大君！”，这是我的小名。原来是父母刚从奶奶家出来要回我们家，看见了我的背影，但不确定是不是我，所以随便喊了两声，见我没有答应，以为看错了人，就此走了。我当时可不知如何是好了，想走又怕被他们撞上，不走又怕他们过来。我对小慢说，我从大道走过去，让她从那些汽车后面绕过去。因为我爸对人的要求极不人道，所以像抽烟、喝酒、交女朋友等等这些事是决不能让家里知道的。

小慢不明所以，说：“你就这么害怕是吗？”

我和她一起从一排汽车后面走过去，可前面还有一段路，却没有东西可以遮挡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前面不远的大丰路上半天跑过一辆面的，只有路灯和星星还发着光。

她说：“你想瞒他们一辈子是吗？”

我说：“我先过去，你看着我平安离去，或是被他们拉走了，你再走。”

她好像生气了，说：“你就不想想，你走了之后，我怎么走呢？你还不如让我先走了。”

我们从汽车后面出来，我和她保持着距离向大丰桥的方向走着。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这是我第三次赌了，我不能再输了。”

我问她：“怎么了？”

她不说话。但我明白她的想法，我想这一次我决不能放手了，于是我横跨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袖口（本来应该是抓住她的手的，可是她的手缩在袖口里），异常坚定地说：“走！”当时我心想，如果碰上我爸我妈，就直说这是我女朋友了，怎么着吧？

小慢没想到我突然又不在乎了，惊奇地问：“你不是趁着酒劲儿吧？”

我说：“爱碰见什么碰见什么啦。”颇有点老少爷们上刑场的劲头。

小慢说：“你要这样想，也就碰不见了。”

我拉着他走在无人的街上，昂首阔步，不再顾及。

小慢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赌了，要是这次再输了，我就永远不赌了！这是最大的一次了！”对于女人来说，爱情也许真的就像一次赌博。

到了她家楼下，小慢说：“怎么样？没碰见吧？”

我反问：“我没让你失望吧？”

小慢笑笑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哪？”

“什么时候都有。”

“那怎么找你呢？”

“打电话啦。”我用普通话说。

“回来上我们家来。”

“去我那儿也行。”

“让我妈看看你……什么样的。”

我以为她要约我干什么，没想到这么快就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去见她妈，感觉有点儿突然，说：“我就这样。”

我看着她一磴一磴地上了楼之后，才满心欢喜地离去。

我们的爱情就这样开始了。

那个时候，我们相信很多东西，诸如爱情、永恒之类的，我们以为美好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幸福的生活还来日方长，可是……事实的真相往往要比人们想像的复杂得多。

[..]

1999年2月21日，农历大年初六，深夜。

南运河南岸，大丰桥东侧，那里是个停车场。那时的河道还没有经过修理，两岸都是土坡，没有草坪，也没有灯，只有路灯发着微弱的光。河两岸各有一道不到一米高的河堤。在大丰台球厅的斜对面，在一辆巴士后面的河堤上，坐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是小慢，男孩是我。

就是那天，我心爱的小慢终于成为我的女朋友，我历时多年的爱情马拉松终于有了结果。我们终于都摘下面具，赤诚相对。我们说了很多很多，也解开了以往的许多误会。我们彼此诉说了别后各自的经历，实际上就是那些所谓的“感情经历”的坦白。好在那时我们都还年轻，而且我们的性格中都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孤芳自赏的因素，所以感情经历并不很多，甚至可以说那根本算不上什么经历。然后小慢说，就在前不久她妈还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呢，那人有正式工作，比她大几岁，她还和那个人出去遛了一天，反正她把那人说的挺不招人待见的。小慢还说在她周围的人里提起我的名字来没有人不知道的，她经常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她说那些人都能看出来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不一般。她笑着说：“你倒是挺符合我妈的标准的：得老实点儿，有什么事儿能我说了算的。”她说：“我一直就说我崇拜你，可能就是‘崇拜’这个词让咱俩……”我说：“距离远了。”她说：“我总觉得配不上你，你是个才子……”这话一出口，我差点儿没掉河里，因为是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她，而没有勇气说出来，怎么她也会这么想？她说：“我尽量多看书，为了追上你，其实我参加那个贝塔斯曼书友会可以说就是为了你。”……不管怎么说，我那天是真的被她感动了。我没想到她会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是不是我们都在背后为对方付出了太多的感情，做了太多的事情，而对方一直都不知道呢？

小慢时而歪着头看着我，时而低头倾听，样子实在可爱，我见犹怜。

她说：“听说你跟简丹之后，倒也没觉得什么，就是觉着简丹好像早晚得受伤。平平那回问简丹喜欢你吗，简丹说她特别喜欢你。听他们说你跟简丹那阵儿在小胡同里特别亲密，不过，我想你们那阵儿还小，不可能怎么样吧？”

我说：“你这都听谁说的？”

“有没有吧？”

我一笑。

“到底有没有？”

我想该怎么说。

她说：“你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啊？”

我说：“你看，我当时不都是受了你的刺激吗？”

……

后来她又说了很多她家里的事，说到了她刚刚去世的父亲。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我说：“你这么晚还不回去行吗？”

她说：“这阵儿我妈都睡着了。你呢？”

我说没事，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毕竟没有过这么晚还不回家的先例。

那天我因为是从奶奶家走路去的她家，所以没穿外套，上身只穿了一件黄色的休闲西服，里面没穿毛衣，穿了一件太空棉衬衣，因为它颜色不好看，是浅绿色的，所以又套了一件白色立领的条格衬衣，下面穿的深色裤子，皮鞋。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一身装备，坐在冬季深夜的小河边，竟然丝毫没有觉得冷。小慢倒是在临出来的时候套上了她那件白色的羽绒服，下面穿了一条瘦身的黑裤子，一双高要的皮鞋。

忽然，河对岸有人在喊“大君！大君！”，这是我的小名。原来是父母刚从奶奶家出来要回我们家，看见了我的背影，但不确定是不是我，所以随便喊了两声，见我没有答应，以为看错了人，就此走了。我当时可不知如何是好了，想走又怕被他们撞上，不走又怕他们过来。我对小慢说，我从大道走过去，让她从那些汽车后面绕过去。因为我爸对人的要求极不人道，所以像抽烟、喝酒、交女朋友等等这些事是决不能让家里知道的。

小慢不明所以，说：“你就这么害怕是吗？”

我和她一起从一排汽车后面走过去，可前面还有一段路，却没有东西可以遮挡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前面不远的大丰路上半天跑过一辆面的，只有路灯和星星还发着光。

她说：“你想瞒他们一辈子是吗？”

我说：“我先过去，你看着我平安离去，或是被他们拉走了，你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