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_白妹

郑丙春站在后面，在喧嚣的环境中，无法制止自己的思想走的很远很远，捎带着把他内心最为隐秘的私人情感也给走的很远很远，太有意思了。

那么，她，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怎么偏偏一见钟情式的把你给吸引住了呢！而且还难以割舍，难以放弃？居然不是以男欢女爱的爱情的模式，而是以什么母语激情的形式，简直是太能整景儿了！太能了！

但更为奇怪的是，这个丫头在你这里堂而皇之整的景儿，却是那么的令你舒服，惬意——在简单中发现了复杂，在假象中发现了真理，在短暂中捉住了永恒啊什么的，超人般的感觉，他第一次体验到了，那就是只有我们的汉语总是能出其不意的带给你超人的感觉。

哦，她让人感觉还真的像是一团火焰——尽管她看上去不是这样，一开始她是文静的，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她就能出其不意的从心底释放出火焰的要素，她自己燃烧起来不算多，还能悄无声息的、不经商量的就能把她想让他燃烧的别人给燃烧起来。

她身上有足够的燃料，你看看吧，她想怎么燃烧，好像那个人就得跟着她怎么燃烧。燃料都在她的几句如炸弹一样的语言里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

她比黑格尔，比罗素还更是火焰，他遭遇两位抽象大师多年，倾心追随，但是，他们没有使他燃烧——他搞的是学术，安身立命的学术，而不是生存之反思。可能是因为他们身上没有她的火焰的要素，可能两位大师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他的后代追随者们燃烧。

而她的语言里，一是具有火焰的要素，二是她一开始就打算让她想要燃烧的人，以一种真诚语言的动能燃烧。

郑丙春感觉到自己此时就是在燃烧，但，是他这个人在燃烧，还是他的抽象世界在燃烧，对不起，他对自己抱歉，他也是搞不清楚了。

突然间，他就这样什么也搞不清楚了。

稀里哗啦的，来自于自己体内的全部的东西一掉在地上就是燃烧。

除了燃烧就是燃烧，没别的了。

亲爱的汉语，那你就燃烧好了！

请烧出一个具有新的灵魂的人！

如果平日里是学生们娱乐休闲型的举办舞会的话，他虽然很少是直接的参加，但赶上了，有心情的话就站在一旁看看，听听，晚一点去图书馆或者是回宿舍就是无所谓了。

有时候是迅即走开，有时候是流连忘返——任由自己浓得化不开的抽象之冰山缓缓流出晶莹的具体之淡水。

天籁般的音乐，天籁般的感觉，在打开他天籁般的生活的风景画——这些似乎他都是很熟悉，但一直如远隔重洋一般。

这些似乎他从来都是挚爱，每分每秒的挚爱，天长地久的挚爱，斗转星移的挚爱，但一直以来都是似曾相识不近前。

现在，他的这种天籁般的感觉几乎发挥到极致了——他渴望看到她，渴望看到音乐和舞蹈里的她，因为这里面的她是更为精彩的具体——他对她代表着语言即汉语这种具体的秉性并有能深入事物的内部的真诚，似乎有了一种天然的自信，顽固的自信。

而这一切的形式，汉语的音乐之美，在纯粹的音乐面前，就更让他感觉到汉语的音乐性了。它们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关系呢？

与其说郑丙春第一次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倒不如说他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她说的，汉语的音乐性自然就注定了它的音乐之美，那么，以后就是不听歌儿，不参加舞会，只要是对话，朗诵，读书，就自然感受到了？当然。

汉语，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是多么熟悉的而又多么简单的词汇，熟悉的简单的真的是被自己一直忽略着的！

现在被火焰小姐又加进来三个字：发烧友，一组合就成了“汉语发烧友”，顿时自己就既不熟悉哦也不简单哦！真的，火焰小姐的这种对汉语理解的具体的秉性，还能不引起你的抽象回头眷顾吗？

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走入了文学的经典作品里，她就是他以饱蘸哲学之墨水，挥洒诗性之笔触，动用汉语的音乐性形象性描写出来的又一个小说中的经典——一个口里含着汉语魔球的女主人公，其他的什么都很平常都不被过分注意，就是汉语在她的生活中焕发的色彩和力量，就足以使人刮目相看，流连忘返，深受感染！就足以使她成为独一无二的文学主人公。

和许许多多的小说经典中的中主人公一样，成为不朽！只是她标榜自己的是汉语发烧友，她是语言主人公，是汉语小姐。

郑丙春此时激情连连：如果他要动笔写小说，写她的话，就是从汉语发烧友这个角度来写她，他打算把她写成如此不朽，因为，汉语已经是如此不朽了，那么，写一个对汉语痴迷的女子主人公的不朽，不就形同一个乒乓球比赛中的擦边球吗？郑丙春对此是确信不疑。

她让他有了天赋激情一般的作家的感觉，这一直是他在意识中和纸上刻意所求的，但一直都迟迟不见踪迹。

现在，这种天赋激情的作家的感觉来了——她轻飘飘的来了，一嘴“抽象与具体”的来了，操着一口“歪”语言来了，然后吧汉语情感和汉语动能掷地有声——关键是这个理性的假象一点都不曾掩盖她感性的光辉，因为没有理性的感性，那才是十分不可靠的。

而她不是，坚决不是。同样，没有感性的理性，例如自己之前一味儿的抽象吧，真的成了一个书呆子了。

她的“歪”语言挥洒自如，在谈笑风生间，“抽象与具体”局限的这个樯橹好像灰飞淹没，而凸显抽象后具体世界的智慧和魅力，让人无不向往。她具有一种把抽象在倏忽中转为生动的具体的能力，而且让你毫不怀疑这个转向的诚意。

郑丙春身体内，那种至死不渝的情感的品质，突然成了他生活的主体，攥紧了拳头，形成一股力量，悄悄的走把他给征服了，征服了。

他对这个无形中的被征服，没有一点羞答答的样子，反倒觉得很开心似的，真的是很开心，语言、汉语真的是让人很开心的。

驾驭语言、汉语的女孩儿，神奇的女孩儿——她，同时又满怀真诚的女孩儿，她一定会是这样的，郑丙春是坚信的——当然更让人开心的。

是的，现在他在等她的出场，身不由己的激情满怀的等待她的出场。

他戴上了高度数的近视眼镜，对镜片后面的具体的世界——其实也处处时时都是语言的世界，他力求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一点遗漏都不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