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大将军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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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早起来,除去了树枝上的小鸟唧唧喳喳成群结去如一片乌云在天空盘旋,我听到了另一种窃窃私语的噪杂。

我走近时,嬷嬷和宫女们脸色上带了惊喜,但一见我都恭敬地俯退后缄默不语。宫里规矩森严,下人们不可扎堆儿去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议,可是这寂寞的宫廷,怕也只能靠这些花边新闻去填补无聊的空间了。

我去给额娘请安,额娘正在梳洗,若兰姑姑正在恭喜额娘说:“主子宫里这几个阿哥,也算让德主子宽心了。听说呀,除去了这天大的喜讯,皇上还打算让四爷打理户部,让十三爷去掌管吏部。”

若兰姑姑顿顿说:“天大的喜事呢!”

我暗自想,如何不见若兰姑姑提到十四?既然是天大的喜事,让四哥和十三掌管实权虽然是喜讯,可是也算不得是天大的喜讯。

“十四爷这般年少,就当了大将军王,还是替御驾亲征,多少大臣难以置信呢!”若兰姑姑为额娘拢着青丝,用桂花油小心地为额娘梳拢双鬓,油亮中透了清香。

我凝神在细听,若兰姑姑却对我说:“格格真是心灵手巧,那西洋的花香水搅入桂花油,这香气都耐闻,皇上那日都忍不住在德主子额头深嗅了几口,若不是当了十四爷,皇上还不知要如何。”

“什么大将军王?”我迫不及待地问,又怕自己失态,眨眨眼装糊涂地问:“是十四哥抓到了蟋蟀‘大将军王’了吗?”

我记起一次十四哥和小胤在宫里的古树下斗蟋蟀,也不知道十四哥去琉璃厂的一个什么地方买来一只罕见的“大将军王”,那蟋蟀周身青色泛了淡淡的光,一口就把胤那只“赵子龙”的腿咬断,好厉害地东西。

若兰姑姑笑得捧腹,对额娘说:“格格还是没长大,满脑子都是贪玩。那不是十四爷那只蟋蟀‘大将军王’,是皇上封了十四爷做了领军的‘大将军王’,让他代御驾亲征准噶尔,这是何等的体面荣光,皇恩浩荡呢!”

我还没从赐婚地噩耗中回味过来。就又被这一棒重击打得神色恍惚。

“远征准噶尔?那么十四哥要去多久呀?什么时候能回来?”我问。一阵失落。虽然知道这对十四是天大地好事。但是心里空落落地。

若兰姑姑嬉笑了说:“听说。这日子就长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吗……三五年都未为可知了。”

我抬头时心里带了诡。小心地望着若兰姑姑。

“皇上要让十四爷当大将军。代皇上亲征去远伐准尔。要知道。是替御驾亲征。皇上此举简直是太宠信十四阿哥了。哪里有这么年轻地大将军。哪里有这等殊荣待圣驾亲征呀?这分明是皇上有所暗示。主子听了都喜得一夜没合眼……”

“若兰!”额娘嗔怪地看了若兰姑姑一眼。打住她地话。我想额娘是谨慎地。她要不露声色。

一早宜妃就如猫闻到了腥一样的赶来刺探消息了。她啧啧称赞说皇上对十四爷真是宠爱呢,但这话语里含了尖酸和嫉妒,我听得出来。

我的心境从惊悸中平静下来时,才渐渐地听了众人对我描述事情的经过。

康熙五十七年春,准噶尔部领策妄阿喇布坦突然兵西藏挑起战端,拉藏汗八百里加急奏请大清兵救援。起初皇阿玛还是好言抚慰准尔部,希望借了和亲安抚这些人,不想将事态闹大。一直到了深秋,事态无法控制,准尔造反同清廷决裂,皇阿玛才毅然决定令胤为抚远大将军统率大军进驻青海,平定策妄阿喇布坦的叛乱和西北的乱局。

十四的出征如天子亲征,气派非凡。十四年少有为,颇有运筹帷幄的本领,我早有耳闻,这也是皇阿玛喜爱他的原因。我曾听额娘说,皇阿玛年轻时领军出征,大小战役无数,马上指点江山,千古帝王中少有。所以皇阿玛一直关注自己地皇子们的骑射,要皇子们文武全能才好。这个大将军王的机会,令朝臣意外中又惊叹不已,十四立刻被大家瞩目。

我知道十四身上的伤未痊愈,牵肠挂肚中我很想见他。但我知道我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害到他。或许皇阿玛此举就是隔断了我和十四见面地机会,或许时间能洗涤旧爱,我们自此情缘断绝。

十四来给额娘请安,他只穿了一件松花色的直,罩了件石青色地湘缎一字肩马甲,头顶的帽帽准是一颗翠绿的美玉,模样清爽,躬身立在额娘面前听训。

额娘虽然心疼他,但还是板起脸,端坐在暖炕上,双手平放在腿上,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阿哥要明白,这是皇上的恩典,是主子的信任。大清的江山社稷就倚仗了阿哥去打拼去为君父分忧解愁。理应戒骄戒躁,不要沾沾自喜,骄兵必败。要谨慎,哥儿还年轻,对老人要敬重,那些都是皇上放去辅佐阿哥地老臣。阿哥身子单薄,在外面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的身体,听说西藏那地方人去了都觉得气短,是高原地界高,阿哥要爱惜自己地身子,不要让本宫在远处担忧。”

十四点头称是,唯唯诺诺,直到额娘训示完,他回头看看门

额娘:“云儿妹子在哪里?儿子想向她辞行。”

“免了这虚礼吧。”额娘不假思索地答,对他说:“云儿就要出阁了,你皇阿玛决定开春就给他和黎青少傅完婚。你们兄妹也要有些顾忌,不宜再如先时一样嬉笑打闹了。十四,你如今是大将军王,数十万大军仰视你,你不再是额娘膝下那任性的孩子了。”

十四一脸地怅然,我慌得靠了墙壁垂泪,然后木然离去,不小心撞到花架,一个钧瓷百子多寿的缸子掉在地上,哗啦一声响,我惊在原地,竹鞋被打湿,衣襟湿漉漉地垂着水。

十四大步迅然出来,我们立在殿里对视,我惊慌地望着他,想躲又无处遁逃,他望着我无语,只说了句:“我会回来,一定!”

“十四!”额娘惊呼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我可以想到额娘地心率憔悴,毕竟十四是他的儿子,我不过是一个即将嫁入外姓的女儿,况且十四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最宠爱的亲生儿子。我点头说:“十四哥保重。”微服一礼,转身徐徐地向我自己的寝殿里去,我极力令自己镇定,让自己不要回头,但我能感觉到那双灼人的目光目送我,瞬息不曾离开我地背,仿佛射穿我的心脏,令我心头的热血翻涌,绞痛一般的痛楚难耐。我一不留心,脚下拌在门槛上,几乎是跌扑了出去。幸好宫女眼明手快抓住了我,我才幸免摔个狗啃泥的狼狈不堪。但十四没有跟上来,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故意不肯上来。我们就这么的离别,我没有看到他如何离宫,只是自己神色惨然,守着孤灯如一名弃妇。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似乎世人都知道了妖精附体在十七格格身上,去纠缠十四阿哥的趣事,只我如可怜虫一样还失魂落魄的让人可怜我这个苦主儿。

若兰姑姑不停地拿来为我置办的嫁妆,什么江南织造府十年才能织出来的一幅七彩云霓锦缎,什么宜兴紫砂寿春壶,压住一个寿星手中地寿杖顶端,那壶嘴里的水就无法流出。东海的珍珠,南海的>,流光溢彩在我眼前经过,我扮出笑脸,尽管是给众人去看。我知道我不能再去拖累十四,皇上钦点地大将军王,他身负了大清的成千上万军马,举组重轻地身份,他是代御驾亲征,我若撼动了他的出征决心,怕是皇阿玛绝对不会饶我。

额娘见我开始强作欢颜,也是将信将地试探我是否还记得驱鬼前生的事情,我只推说头疼欲裂,隐约记起些什么也记不清。额娘揉了眼落了几滴泪说:“云儿,不是额娘对你心狠,你是不知道你皇阿玛,他对女儿还是娇宠逗弄的,对儿子多少严厉。前番打过了十四,皇上同十四争执过一次,十四过于倔强,气得皇上的剑出鞘架在他脖颈上,吓得额娘都晕了。亏得张中堂眼疾手快拦住,云儿,你总不会真想你十四哥出事,不管过去是否是鬼神附体,还是你十四哥心中的魔障难除,额娘不能要求他,只能恳请你,不要再去招惹你十四哥,否则皇上真会杀了他。”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默许了额娘不会胡为,额娘搂我在怀里说:“这宫里,你皇阿玛的话就是天,就是地,他安排地事我们不能违拗的。你地福大命大,否则远嫁准尔,你可如何是好?”

我贴在额娘的肩头,任她轻轻地拍哄我,我的泪光闪闪,心想不知何时再见到十四。或许,他就要从我生命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从知道十四要远征西藏,我整个人就如生活在悬空中,飘飘荡荡的脚下没了根基一般。

四阿哥福晋来宫里给额娘请安,临行时见我恹恹的样子愁思满怀,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提议说带我去四阿哥的雍王府玩耍,府里里几株玉兰开得正盛,花瓣玲珑如玉琢一般的晶莹剔透。额娘看了我叹气,说了句:“也好,宫里烦闷,云儿好动,这里是圈不住她的心了。

让她四哥去拘束她吧。云儿这丫头,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和十四一样,见到她四哥低眉顺眼的不敢说半个不字。”

我只能靠一些事去打我的愁烦,换了一身玫瑰紫的衫子披上一件嫩黄色的披风随了四福晋离去。

雍王府我已经有时日不去了,平素都是十三哥带我去玩耍,自从和十四的感情弥深,我很少去四哥的府里,最近一次去是因为如玉。心中的愧疚又油然而生,如玉,若是你还在人间,你在哪里?如果你已经到了天堂,你是否还能接受我的忏悔,都是我多嘴,我不该在宫中那人多嘴杂的地方出于自己的好奇而哄你说出了四哥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该害得你如孤魂野鬼般情归离恨天。

我失魂落魄一般四下寻望着随着四嫂的身后向里走,迎面来了小丫鬟低声唤走了福晋似乎有话说。四嫂和善地对一旁的丫鬟吩咐:“晓玲,带十七格格去花厅里喝茶吃点心,咱们新从伊利得来的瓜果给格格切来尝鲜。”

又抱歉地对我一笑说:“十七妹不必见外,四哥家就是你的家,这些奴才们你随意使唤,如在宫里一样。”

我笑笑,带了几分涩涩的生疏,随了丫鬟们向后面的殿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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