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镜花（下）（1 / 1）

风雨中，看着石敬瑭那有些疯狂的笑容！

那人叹了口气，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他人可以做，你却不能做，这个浅显的道理，偏偏你不懂！”

石敬瑭喘着气道：“好！好！来吧！使出你的手段，来结束一切，看朕是否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那人略带赞许道：“你也终究算是一代枭雄！潜越之前，沉毅而已。极其为君，以布为衣，以麻为履，旰食宵衣，亦可谓仁慈恭俭之主。倘使非由外援之力，饥鸠浆而止渴，或可惠被万民！”

石崇贵见风雨中石敬瑭那凄惨的身影，心下不忍，道：“陛下，你还是收手吧！”有左右为他撑伞，他还如刚来时那般清冷！倒不是他起了妇人之仁，只是石敬瑭平日里待他极好，他不愿连最后这一丝亲情也堙灭！

不过，他对那人也升起了无边恨意，虽然那人间接帮他实现了自己的计划，但他同时也让皇家颜面丢失殆尽，这不是他所容许的！

石敬瑭闻言，骂道：“狼子野心之辈，有何脸面来劝朕？”

石崇贵神色不为所动，沉默不语！封不平见状，心下忿忿，道：“王爷好心劝你，你这厮怎这么不知好歹，难不成要我等亲自取你性命？”说着向前跨出几步，他刚才为那人所慑，不敢妄动，眼见大局已定，便没了那么多顾忌，再说了，那列弓箭手定是出了莫名状况，不然这么半天也不见动静，心下不由折服于那人的手段！

石敬瑭双目怒睁，道：“朕的性命，岂能受尔等宵小之辈所污？朕所作所为，更不受这天地所缚……”但见他单手指天，横眉倒竖，矗立在那里！

众人见他半天没动，均暗自奇怪，不知他在做什？姿势甚是怪异！

封不平受他气势所迫，倒退两步，有些羞怒交加，走上前去，抬手想把他制住，交与贵王处置,却发现石敬瑭印堂漆黑一片，显然已中毒身亡，不由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说着就要用手中铁扇点向石敬瑭。

忽听“嗤”一声轻响，铁扇顿时断成两截，封不平冷不防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口中叫道：“何人背后偷袭？”

那苍老的声音响起：“他即已身亡，你何苦还让他不安宁？”

封不平道：“这种昏庸无能之人，不知害死了多少人，让他死去，岂不是便宜了他？”他心中有些不满，今晚一来，本以为可以轻松成事，不曾想先是处处被人压制，后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心中憋屈异常！只是他没发现，身后的石崇贵看向他的目光已多了一丝愤怒及杀意！天家尊严，岂是他所能触犯？

那人道：“老夫不屑于你等理论！”顿了顿，又道：“此间事已了，都散了吧！”他意有所指道：“红二、白三，今日暂且留你二人一命，他日自有人取你兄弟三人之命！你们走吧！”红白二人似重重舒了一口气，也不答谢，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雨幕中，看也没看石敬瑭尸体一眼，利之所系，竟脆弱如斯！

石崇贵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石敬瑭身后不远处屋檐下躺着的那个小男孩，道：“前辈高义，还请有暇来指教，后会有期！”说完手一挥，率先走了出去，他并不怕那人，今日之局势，完全是多种巧合下造成的，石敬瑭是四面楚歌中请君入瓮，他是明知山中有虎，偏向虎山行，如若他和石敬瑭均有准备的话，岂能弄成现在这般手中无兵少卒，受他人所制？石敬瑭死的冤，他也是憋屈无比！暗道回去之后，是该好好收拾几个人了！

孙修神色复杂，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暗中留了个心眼，和张领紧跟石崇贵走了出去，没理会封不平，感觉此人沉不住气，不看别人脸色，难成大气，说不定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乱世之中，还是趁早撇开关系为妙！

封不平虽不满，但见众人都已走，他一人独木难支，也只好跟着出去！不过孙修对他态度的些微变化，他还是隐隐有所察觉，不过也没在意，这一次他可是拥护有功，怎么着也算是个功臣，想到从此以后也可出仕为官，光耀祖宗，心下甚是得意！

史严看了一眼死去的石敬瑭，和楚茨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搀扶着木轻杨从另一个角门走了出去！他心中清楚，那人不露面便震慑全场，远非他所能相抗，还是早早赶回师门，向师傅禀报为上！

片刻间，人已去了大半，诺大的一个院子，除了矗立在风雨中石敬瑭的尸体，就剩下一干面面相觑的太监宫女，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众太监宫女便一哄而散，顶着大雨，踩着泥水逃命去了，对于他们这些石敬瑭贴身太监宫女，逃也死，不逃也死，还不如尽力去争，或许会逃出生天也说不定！

看着场中再无他人，那人叹道：“王图霸业多年，一朝成梦。烟云过后，一且为空。老夫再送你一程！”

说完，也不见有何动作，石敬瑭的尸身突兀飞向宫殿之内，那插在地上的那把长剑也轻轻颤抖起来，一股刚猛霸道的气息弥漫开来，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似能破开人世间一切的艰难险阻，只见一道道裂缝在地上蔓延开来，剑身周围的雨水也似被割裂万千，四散击飞，那宫殿嘎吱嘎吱作响起来，不出片刻，便轰然倒塌！令人惊奇的是，宫殿塌碎，全是支撑点处被割断！其他地方，基本完好无损，不过，那残留下来的断壁残垣，隐隐成一剑形！

这一来，石敬瑭也算是入土为安，结束了他那耻辱的一生！

“一剑碎楼，嘿嘿！”那人自嘲一笑，“小朴，咱们走吧！”声音已渐渐远去了，再也听不见！而地上的剑和原先宫殿前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