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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中应用的器械，心内科的医生在观测者病人的心脏波形，每个人的脸都藏在口罩后面看不清表情，只在叶知秋进来的时候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手术的部位□在空气中，已经消毒完毕，在无影灯明亮的光线中呈现出一种中年女人保养得益的白皙和柔嫩，叶知秋向旁边的助手点点头：“报告情况。”

一旁观察心电图的心内科医生迅速报出数字：“窦性心律，每分钟七十六次。”

叶知秋点点头，正常的数字，好现象。

“呼吸频率十六次每分钟。”护士跟着报数。

“已进入麻醉状态。”秦岭的声音响起，口罩带来的闷声闷气让叶知秋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可惜秦岭只顾着低头观察镇定剂的滴速，无暇感应。

手指按上病人的腹部，叶知秋估算着下刀的精准部位，向一旁伸出右手：“手术刀。”一把光亮的刀拍在他的手中。叶知秋迅速握紧，犹如握住一支笔，这是手术中比较常用的执笔式，特点是用力轻柔，操作灵活准确，便于控制刀的动度，其动作和力量主要的在手指。

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叶知秋清晰的宣布：“开始手术，”记录时间，九点零八分。

十点四十三分，缝合最外层皮肤组织。整个手术过程中病人没有一丝异常，事前所担心的情况一样儿都没有发生，顺利的不可置信。心情放松下来的叶知秋把最外层的刀口缝合的整齐漂亮，最后一针以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做为收尾，结束了这个让他连日来心神不宁的手术。

早有护士出去通报了手术结果，叶知秋走出手术室的时候院长和家属正坐在办公室里侃侃笑谈，看见叶知秋过来了，领导同志站起来伸出一只手：“辛苦了。”

标准政客式的握手姿势，传达的不是真心的感谢，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叶知秋没来由的一阵烦恶，没有接受这施舍般的握手，而是冷淡的看着对方：“抱歉，我手上有血。”意料之外的拒绝让领导的脸色变了几变，却找不出发作的理由，对方的不友善是合情合理的，他无从挑剔。

这时候手术车推出来了，病人的一双儿女像投怀的乳燕扑将过去，一连声的呼唤着。麻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失，王艳霞听见孩子的喊声，努力的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叶知秋感到自己浑身酸疼，有种高度紧张后的虚脱感，送病人回到病房并交代了护理时的注意事项，他换下衣服准备回宿舍睡一觉。

出乎意料的是宿舍门口居然有人等候多时了，叶知秋看着眼前这一对头发花白器宇轩昂的老夫妇，迅速的在脑海中进行搜索，直到确定自己的确不认识，这才礼貌的微笑着问：“请问你们找谁？”

那老太太挺和气：“小伙子，我找我儿子。”

叶知秋心头突突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口干舌燥，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请问你儿子是……”

“哦，他叫秦岭。”

秦岭下班后到菜市场转了一圈，拎着大袋子小袋子兴冲冲的进了门，原指望做几个拿手的菜慰劳一下叶子，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屋里有客人，这一惊可不小，手里的东西险些掉在地上，他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妈……您、您怎么过来了……”

秦妈奇怪的看儿子一眼：“看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

“不是，我不是说您不能过来，我是说您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啊。”

“这话说的就更奇怪了，我看我儿子还要提前预约？”秦妈看着老伴儿，委屈的说：“你看我当初说别出国别出国，你非不听，现在可好，儿子跟咱们不亲了。”

秦岭赶紧解释：“那个妈，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哎呀，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妈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越想解释越乱，一直白着一张脸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叶知秋看见秦岭急的汗都出来了，小小的咳嗽了一声，终于成功的把那娘俩的注意力转移过来，解救秦岭于不孝之中。

秦妈突然发现有这么个人似的，笑着对秦岭说：“看我光顾着跟你说话了，把人家谅在一边了，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你跟我们家秦岭是同事吧，你是哪个科的呀？”

秦妈和所有的妈妈一样，对孩子的朋友非常感兴趣，见面初始就查户口似的盘问人家，虽然没有恶意，但连珠炮似的一串问题还是让秦岭又出了一头汗：我妈可真要命！就听见一旁的叶知秋不卑不亢彬彬有礼的回答：“我是妇产科的，我叫叶知秋，我和秦岭——” 撇了他一眼，又撇了一眼他头上的汗，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我们住一个屋。”说完这话心里暗道我可没骗你，我们的确住一个屋，至于什么关系，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些菜还是派上了用场，秦岭匆忙做了几个菜留父母吃饭。秦妈吃着儿子的手艺，激动的泪光闪闪：“真没想到我儿子还有这本事。”叶知秋冷眼旁观，心说你儿子也就这本事。

秦岭尴尬的给他妈夹菜：“妈，吃这个，爸，你也吃啊。”

眼瞅着人家一家尽享天伦，叶知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耳边明明是笑语妍妍，心底却是落了雪一般空茫茫一片。他百无聊赖的打开了平时完全被当做摆设的电视，放起了电视连续剧，屏幕上的刘姓女演员年过半百仍无比活跃，明明是一年比一年显老，那粉却涂得越来越厚，妆也画得越来越浓，脸上的褶子却越来越遮不住，叶知秋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着。

秦妈吃着儿子夹过来的菜心花怒放，又把目光转向闷不作声的叶知秋，看见这秀气的小伙子郁郁寡欢的样子，晓得是冷落了人家，一时之间母爱泛滥，开始一个劲儿的往叶知秋碗里夹菜：“小叶呀，来来吃这个，还有这个……”叶知秋尴尬的捧着碗左躲右闪：“够了够了，阿姨我够了，再多就吃不完了……”

吃完了饭，叶知秋主动擦了桌子，这些活平时他是根本不管的，都是秦岭一个人在忙活，但今天人家父母在跟前，还是收敛点好，没有人喜欢看见自己的孩子被压迫被奴役。 擦完了桌子又找出前段时间婚宴上带回来的瓜子和糖，陪着秦岭的父母说话，尽心尽力的想要留下一个好一点的初步印象。

秦岭也坐下陪着父母聊天，聊父母在国外的趣事，聊秦岭和叶知秋的工作和生活。瓜子磕完了，茶水喝完了，这话题也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秦岭最头痛的问题上去了，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头一炮是冲着叶知秋开的。

“小叶呀，今年多大了？”秦妈慈祥的看着叶知秋。

经验和预感让叶知秋头皮一紧，但还是老实回答：“三十，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