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并之势,幸经弹压未成大祸,嫡系伤二人,外系伤三人,死二人。
元月七日,三名外系弟子欲偷离唐门,为天盟协同无极门狙杀,尸体送回堡内。嫡系弟子以唐靖唐崴为首面陈唐斐,要求暂囚外系弟子于后山九老洞并与左家交锋,未得应允。
元月八日,唐斐下令所有外系弟子不得擅离住处,在议事厅召集一众嫡系弟子,阐明止息干戈、暂忍一时以留存实力之意,当众受笞八十以示自惩。
然后是元月九日,唐梦黎明时分独自离堡,在临近四川分舵之处,死于左益州之手。
天盟依前约三更率众撤离,唐仪唐昭于后半夜护送唐梦的灵柩归来,举门皆惊……
所有的事情,唐靖都说得非常简略,但其中的肃杀之意并没有因此稍减。提到我时只是轻轻带过,我这才知道,除了唐仪唐昭以及当时在场的几名弟子之外,门中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在那天晚上和左回风交手时失手遭擒,被“请”到左家做客了。
有些出乎意料,这应该是唐斐的授意。尽管彼此关系已经僵到无法再僵的地步,他还是尽可能地为我留下重回门中的余地,没有把任何责任推到我身上。
如此一来,一时间倒也无人敢问我在天盟的经历,生怕引得掌门人恼羞成怒。
唐靖报告完毕就躬身退回自己的座位,厅中于是一片寂静。
烛影轻轻晃动,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明暗不定。我发现许多人的呼吸都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再次回顾这些无疑也是一种屈辱,更何况一切远没有过去,只是刚刚开始。
唐氏的血脉已经绵延了数百年,也曾历经不少严重的危机,但像眼下这般来势汹汹还是第一次。最重要的是,敢于挑衅的对手永远需要付出更加高昂尊贵的代价,从没有哪个帮派可以陷唐门于如此狼狈的境地后轻易地全身而退。
数百年来,近乎冷酷的骄傲与毒药暗器共同成为了唐氏一族血液中的一部分,与生俱来,不会允许任何人藐视摧折。
我的亲生父母都不姓唐,曾经的骄傲冷酷也渐渐沉淀在岁月里,所以,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此刻这种掺杂着冰冷恨意的怒火……
“四周的帮派确实已经全数撤走了?”
“天盟统领的包围是昨夜四更时分开始撤去的,四川分舵走得最早,各个小帮派随后,还算秩序井然;只是从刚刚送到的情报来看……”唐靖低头看了看手中薄薄的纸卷:“无极门不甘就此功败垂成,好像与天盟闹了些纠纷,行动相当迟缓,现在还没有离开峨嵋北麓。”
整个峨嵋北麓都是唐门的势力范围,如此正合我意。我逐次扫视下首一干弟子:“列位心中有何想法,不妨直抒己见。”
厅中一阵轻微的骚动,逐渐响起低低的嗡嗡声。
过了片刻,唐昭站起身来:“本门被围之事近日已轰传江湖,驻在各地分处的弟子心思浮动,许多人甚至已准备赶回蜀中。眼下亟需重立声威,”他冷然道:“无极门既然舍不得此地,我看就不必让他们回去江阴了。”
我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派谁去办这件事。
见我点头首肯,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几个人当即上前请命。
唐靖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突然冷笑道:“依我看还是算了,一干叛徒都在左家掌握之中,铲平小小的无极门又有何用?”
唐昭脸上微现恙怒:“事有轻重缓急,倘若容许无极门轻离此地,本门必然声名扫地!”
话说到这里就顿住了,我看到唐仪朝他使了一个制止的眼色。
唐靖的话虽然逆耳,却是实情。况且门中弟子叛离之事虽然还没有传扬开,在被围困了三天三夜束手无策后,唐门距离声名扫地实在已不算很远。
“只要这些人还活着,本门便毫无胜算,更不用说除去左益州以雪前耻。”唐靖像没听到唐昭的话一般,他的眼睛始终冷冷地盯着我:“我等连日来已竭尽全力查访,只苦于毫无线索,终究无从查起。此事还望掌门示下。”
那双眼睛里,一瞬间尽是不甘的阴霾。
这个问题,来得好快。
权宁离去时清亮的声音犹在耳际,怀里薄薄的书册突然变得有些发烫。雁云林氏,雁云林氏是遥远如前世的名字,就像峨嵋山麓里渺远的回声,反反复复,回荡至今。
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问过自己,当雁云与唐门不能两全时,究竟要怎样抉择,才算最好。
抬起左手,示意堂下轻微骚动的众弟子安静,我迎着质询的眼神,缓缓道:“你二人无需争执,该做的事一样也不能漏掉。唐靖下去准备一下,带上两个人即刻出发,往天山一路搜索,有任何动向马上回报。”
见他双手接过了令牌,心里还是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加重语气:“兹事体大,绝不可擅自行动。”
唐靖扬起眉毛,似乎又有话说;然而与我眼神一对,猛地打了个寒噤,默然退了出去。
我把目光移到唐昭身上:“无极门的事情就交给你,不可和他们直接交手,也不必留下活口,需要几个人才能办妥?”
既不交手也不留活口,便只剩暗中下毒一途,如此伤亡的可能最小。
唐昭略加思索:“启禀掌门,使用焚雪的话,共需八人;如果用还春,我带上三个人就够了。”
我沉吟了一下:“焚雪和还春固然足以对付无极门,威慑力却还有些不够,这一次,我要你用杏花春雨。”
此言一出,位份稍低的弟子还在茫然,上首的十数大弟子已人人变色。
唐昭脸上的表情变了数变,随即坚定起来,上前一步朗声道:“若是杏花春雨,唐昭一人足矣。”
唐仪霍然站起,神色肃然:“且慢,杏花春雨早已禁用,悠身为掌门人,可还记得本门祖上对武林同盟立下的誓言?”
“值此存亡续绝的关头,岂能墨守成规;百年前立下的规矩,合当为今日而破。”我淡淡道:“要立威便应立到十分,能死在杏花春雨之下,也算无极门上下的荣幸。”
唐仪皱起眉头,眼里满是不赞同:“即便如此,当年本门曾与武林同盟有过公议,连同杏花春雨在内的十三种药物太过歹毒,不可再用,否则武林共讨之。左益州虽然久不理事,毕竟是武林盟主,我们怎么能给他这种借口?”
“武林同盟都已不在,哪里还有什么誓言……”我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有些疲倦:“若论阴毒,杏花春雨又算得了什么,我今天在天盟已经动用过风影。左益州的目的是彻底灭掉唐门,即使我们不这么做,他还是会有藉口,想度过这一劫就必须有足够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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