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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瞒者,死。

“偏帮者,死。

“诳语者,死。

“妄论者,死。

……”

唐仪偏好古雅的用词,难得这一次为了昭告天下,写得如此通俚。

这是门中最高级别的通谍,一朝动用,只要唐门尚在,一息尚存,就会追杀到底。

目光跳过一个个“死”字,我想了想,提笔把“除奸惩恶,以慰死者”抹去,在卷尾添上几个字:“格杀为旨,令出庚申,杀之后快,不死不休”,最后署上自己的名字。

既然是私仇,就不必和除奸惩恶这样的大义扯上关系了;能理解唐仪这样写的原因,但看上去终究碍眼。

墨迹在素白的绢上慢慢洇开,很快干涸了,我拿起来递给唐仪:“本门上一次动用格杀令是在十九年前,你可记得是怎样的情形?”

他微微苦笑:“我那时七岁,门中长辈个个讳莫如深,问多了就生气,只说是家门之耻;关于这件事的记录也早在多年前就被毁去。我一直觉得奇怪,唐盈身为武林第一美人,又份属嫡系,本应是门中的骄傲,她究竟做了什么,居然会令本门不顾内外有别,连格杀令都用上了。”

我默然不语。唐梦小时候曾经求我打探唐盈的事,多方查访下发现所有的途径都被堵死了,只记得提到她的名字时父亲曾悠悠感慨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记忆里还有几位叔伯复杂的神色,当时不懂,现在回想起来,所谓的未妨惆怅是清狂,大约就是那样的眼神。

我想唐梦定然一直无法释怀,她所以后来选择掌管情报,多少有这层原因在内。

揉了揉眉心,不让自己再想下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而今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朝一旁的床上看去,唐斐端着药碗,也在沉思。

庚申年元月十一日晨,无极门上下共三十七人的尸体在峨嵋北麓的要道上被发现。所有尸体均面带诡异笑意,全身肌肉转为透明,内腑漆黑,骨骼血管清晰可见。由此情状推断,死因是业已尘封百余年的邪毒杏花春雨,下毒者除唐门子弟不作他人想。

与此同时,暌违一十九年的唐门格杀令重现武林,目标直指武林盟主左益州,言辞厉烈,痛斥其非;有关其子左回风身中剧毒,命不久长的传言也开始沸沸扬扬地传播开去,迅速遍及了整个中原。

左家对杀害唐梦一事严辞否认,还请出了年高德劭的少林高僧缘茶作证。

如此一来,这位所谓高僧也是格杀令的目标了。

元月十二日,唐门寄书天盟四川分舵,言明若要解药,便请左益州左盟主元月十五亲身到峨嵋之巅来取。

至此,武林哗然,以青城峨嵋为始,一时间众口铄金,大多是严辞谴责唐门背信弃义,竟使用早已立誓不再使用的邪毒暗下杀手。关于唐梦的死因,有许多种说法在坊间偷偷流传,越传越是扑朔迷离。其中敢于编造香艳故事的人很快死得一个不剩。

从收集到的情况看,大多数人都不甚相信唐梦是被左益州偷袭而死的,因为他们看不出隐居多年兼徳高望重的武林盟主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其实除了死状可怖外,没有人能说出杏花春雨究竟邪在哪里;但它依然不容于世。相反地,有些人将伤天害理之事作尽作绝,在世人眼中仍可以德才兼备,完美无缺。

旁人说些什么是用不着理会的,只关心他们做什么就够了,我传令各地弟子加紧打探各方情况,尤其是左家。不久消息传来:坐镇金陵的左舞柳照常主持各项事务,各地天盟分舵的日常事务也秩序井然,既无混乱之象,也没有与唐门弟子为敌的迹象,天香楼依旧夜夜笙歌,客似云来。而左回风和左益州两个人则行踪杳杳,无法查知所在何处。

左家父子兄妹三人,都深谙以静制动之道。

江湖却没有这么平静,原本就引人瞩目的峨嵋比武添加了如此精彩的悬念,顿时万众瞩目,各地门派纷纷昼夜兼程赶往峨嵋,以致马匹和药材的价格一夜间连涨数倍。蜀中南来北往的官道上一日热闹过一日,俨然有了武林大会的声势。峨嵋山脚下的客栈家家客满为患,来去尽是腰悬兵刃的武人。

据说地处湘潭的紫微赌坊重新设局开赌,赌唐悠不能生下峨嵋的盘口已直逼九博一,赌左少庄主拿不到解药的盘口也开到了三博一。

不知是不是唐门的剧毒以及狠辣手段起到了震慑作用,还没有哪个门派明确出面与左家联手。

我解除了对外系弟子的软禁,严令所有弟子不得私斗。

唐家堡表面上风平浪静一如平时,暗地里却加强了防范,机关乃至毒药都比过去更多更酷烈犀利,连玄幻阵也不例外。左回风曾经无声无息地潜入堡内,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再度发生。

好在风影之毒如影随形,中者最多只余二成功力,贸然施力就会立即毒发无救;左回风此刻的功力自保尚可,却不足以独闯唐门,他不会来的。

我想,即使功力无损,他也不会想来见我了。

另一件需要投注精力的事情,是唐斐。

唐斐从小到大极少生病,这一次内外交逼,病势虽然不重,却也着实不轻。幸而他身体底子比较好,我用针灸佐以药物驱除风邪,调理内息,逼出几口淤血后,热度很快退了下去。我念及从前在他手下吃过的诸多苦头,不免在无关紧要之处多灸了几次,在药方里多加了三分半钱的黄连。

我自己的药方和唐斐的放在一起,如此一来,门中弟子就不会注意到我也在偷偷服药。只有唐斐隔天就发现了这件事,他下床到药堂看过药方后冷着脸闯到议事厅,把坐在正中央的我狠狠拉起来拖到外面:“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不要命了吗?”

我想解释几句,却发现无话可说。

主持大局的人不能生病,这是常识。

相对沉默了一会,唐斐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他慢慢放开我的手,转身走了。

刚刚退烧,他手上的力气居然还是很大,动作也粗鲁冷淡;不过,这是我长久以来第一感觉到来自于他的关怀。

这件事在我的意料之外。

唐斐没有再提这件事,也不再提到唐梦的名字以及那天晚上的醉话,对我的态度倒有所好转,很少冷嘲热讽了。

当晚,他开始对着权宁送来的秘笈独自修习,那本秘笈似乎正合需要,因为他取出了几页发黄的纸张,恰好能拼在书里残损的地方。

我也曾拿过来翻看,没有书皮也见不到书名,前半部分是运功行气的口诀,文字疏疏落落,字体大而端整;后半部分则是密密麻麻的招式图解,一个个小人面带微笑,姿势繁复,看久了竟有些晕眩,不禁问道:“你怎么会有其中几页?”

唐斐凝视着陈旧的书册,好一会儿才淡然答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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