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瞅他的书作他的业习他的字儿,坐那儿不说话也能待一下午。
我原以为那又是个无言不扰的下午,直到沈山山过了很久忽然说,“孤本不会再有了,所以更招人疼啊。”
他眼睛从江湖纪文补得一道白一道黄的书壳后头露出来,日影绿树琼花下,里头就像掬着捧幽井里的清水,外头景色夭夭灼灼,像是能映进去,却又好似根本映不进去。
他从书上扭头来瞧我,挽起眼梢冲我笑:“孤本呢,就是叫人想看,也好看,却又舍不得看……想想其实挺苦。”
说完他目色又转回书页子上,一时哈哈着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叹自己,摇头晃脑地哂道:“我自己都觉得魔怔,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怪?”
【陆伍】
那夜我捧着西山杂话的孤本儿看得捏着被角抹眼泪又拍着床板儿大笑,外头徐顺儿都给我吓醒几回。
“爷,啥那么好看啊,”徐顺儿被我叫来的时候,揉着迷瞪瞪的眼睛倚在门口瞧我,“赶明儿我也买本瞧瞧。”
我笑徐顺儿:“这书是孤的,可惜外头早没了。”
“今后不印了?”徐顺儿能懂什么,只顺着我叨叨罢了,“爷,哪能就这一本呢。”
“昭熙年的宋钊、王慧尔注本,大半还真只有这一本了。”我把那书合上放去封壳里招呼徐顺儿来拿。
徐顺儿听不明白,过来懵然接了书,听我嘱咐他翌日一早给沈山山送过去,他便应下出去了。
我熄了灯躺在床上,不知想着什么,终于是睡过去。
【陆陆】
我现下在想,大半我那时候是怕的。
只怕今后我再不会这么去迷上一本儿书。
第19章山色有无
【陆柒】
好书后来也有过,虽非本本都是西山杂话。
那会儿距了现下好多年,这些年中买书寻书我与沈山山光顾过不少书局,后头也不知为什么,大半爱看的竟还是出自崇文。
年初的时候崇文书局闹了场事故,还是场双杀命案,如今想起来也似场戏。
崇文书局一度捧红过不少名笔,当中有个最红的叫兰草生,专写侠客故事。可那兰草生实则是个空篓子,真正的拿笔是个小书生。小书生替兰草生写的不少书里,章台柳梦传和大溪落寇我少年时还挺热火朝天地追过一阵儿。
那两书可紧俏得离奇啊,首印都不见能抢得着,挺多达官显贵买来送礼,买书得排队。
我那时候十六七岁,虽也是国公的儿子太子的侍读,可拿我爹的名头去插队儿怕我爹知道了揍我,拿东宫的名头去要书又怕有心之人说太子御下不利招惹麻烦,而沈山山是崇文的大户,可他要考学了被他爹关在屋里温书,我也没好意思麻烦他,故好歹排落了两回,在东宫里成日看不见新书挠肠挂肚食不知味,日日去勤学馆两眼望天自己在脑子里编后话,课业自然写得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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