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惹得先生终于到我爹跟前儿说我恩科临近也无心学业,于是避无可避地,我爹终于还是揍了我。
我晚上回东宫时脸上正像如今似的旌旗飘飘,皇上看着挺生气,问我这几日究竟怎么回事儿,我这才絮絮叨叨说这般那般没看上大溪落寇那般这般。
估计当时皇上气得就差能吐口血,“就为了本儿书?”
我以为皇上会笑话儿我,已挺着身准备经受他嘲哂,可隔了会儿,他却似挺欣慰地拍了拍我脑袋,安然笑着说:“如今清爷还知道不给东宫惹麻烦,懂事儿了,这我得赏你。”
虽他这模样好似将爷当做了他的小狗儿,可爷我不在意,只因这赏之一字叫我仿若看见了黎明刺破天边儿鱼肚白的那种曙光。
我想我就要有书看了,兴奋得连脚趾头都是劲,恨不能绕着东宫跑上三圈儿半,高呼几声太子爷千岁。
果不其然,那书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皇上都没等天亮,漏夜就点了个人出宫,也不知从哪儿给我找来了全套大溪落寇,更兼一本儿才印好还没上售的终话,这可解了我燃眉之急。
那书忒新鲜忒好看,爷挑灯夜读两宿,深感人生圆满,而皇上终于能见着我这草包收了心安心温书,也算是遭人间奇事儿,大约他也是圆满的。
连我对大溪落寇都有这劲头,别人也该是一样的。估摸那几部书给崇文书局赚了不老少银子,然大把银子自然都给了兰草生,呼声名头儿也都是兰草生的。小书生一点儿没得着好,忍了好几年,到今年年初终于狠心说要自个儿立名,结果崇文书局拒了他,说他自己立名儿可卖不出去,立名儿之后兰草生这路子也断了,不能行。
书局文契绑着小书生他去不了别的地儿,于是小书生气红了眼怒蒙了心,大半心里都是他自个儿写的七侠五义,一时恶向胆边生,将崇文书局的掌柜给捅了,二柜惊怒之下与之厮打起来,又将小书生给捅了。
于是二柜畏罪跑了路,崇文书局一时大乱。
此事出了,搁到我爹治下的刑部查了老久,沈山山他们京兆司也要管管那书局的几幢楼盘子,二司联袂,没想到查来查去又查出了书局漏税银的案子,除了封馆再无他话。
这么着,风光了几十年的崇文书局说垮就垮了。
真怪可惜的。
我可惜着崇文书局,不由再回想当年那大溪落寇是个什么故事,可那故事却早与我脑瓜子里头所有的侠客故事融为一体,再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就连角儿啊景儿啊都蒙混成一锅粥,是菜是肉理不清楚。
崇文书局那落跑的二柜我也再没机会问沈山山是抓着了还是没抓着。
因为自一月里头我跟他闹卯了至今三月过去,还是他喜宴上我二人才头一回儿碰面。
【陆捌】
夜里我应该是在皇上肩头哭着哭着又睡过去的,醒来身上被子衣裳俱规整,起身走到外头天已大亮。
春阳晒了一院子青砖,扎得我眼窝子疼,我招呼徐顺儿问皇上走了么。
徐顺儿给我摆了一桌菜,讷讷唧唧说皇上是一早走的。
然一早走一晚走于我倒没什么,总归他是回宫去了。我端起碗吃饭,嚼着青菜直觉腮帮子肿得疼,“皇上早膳用了么?”
“没,”徐顺儿挠了挠头,想了会儿道:“皇上临走,说来不及了,又说,但也不是没吃……”
“……他这么说的?”我听了这话也不脸红,更顿觉腮帮子都不疼了,突然就有了兴头要喝两碗汤,连忙招呼徐顺儿叫他赶紧给我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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