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知道的魇境。
夜阑人静时,柳行雁总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当日的对话,回想着少年的反应、和最后提及“那人”时的口吻。他总感觉自己从里面听出了依恋和一丝怨怼;而自身诡异的情绪转变,则让他忍不住想:莫非那些“过往”的魇境并非他一人独有;莫非言辉口中的“那人”,指的便是前生辜负了对方的他?
这样的猜测让他有过转瞬的暗喜;但这一丝喜悦,却在回忆起第二个魇境后彻底消失无踪,转作了浓浓的恐惧与后怕。
──因为这意味着言辉记得那些。
如果那些事确实发生过、如果那个少年就是言辉的前生……那记得这些,对少年又是何等可怕的折磨?
可柳行雁不禁又想起了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
他想起了少年对被人近身反感,想起了那日少年误见着他出浴时、那很难只用“尴尬”或“羞窘”形容的脸色。他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当真如此,却越是深想,便越觉恐慌、越觉难受。
可他不能问。
不仅是这前世今生之说多少有些荒谬;更因为那些令“他”悔恨的过去,于承受的人来说便是血淋淋的伤。不论过去多久,提及这些,都不免会再度撕开对方的伤口。
所以他终究不曾提及。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个事涉言辉的旧案要忙,倒也因此转移了注意,不至于时刻皆在煎熬之中。
相较于两人僵持的关系,案子的进展倒有了些进展。
范磊的确是杨兆兴──也就是言辉口中的“大舅舅”──安插在怀化的棋子。
范磊虽在杨兆兴的指示下做了伪证、不至于让幕后黑手疑心到他身上,但杨兆兴为保侄子安危,还是让“石头哥”躲进了平西军,只暗中搜集幕后黑手的情报。如此一晃八年余,杨兆兴自忖已彻底掌控平西军,对湘西乃至整个黔中道也有了相当的了解和影响力,才安排“石头哥”改名换姓为范磊,顶着一脸大胡子搬到了怀化。
他们切入的疑点有三。
其一,颜家一行之所以改道,是因为更宽阔平稳的近道被崩落的土石所阻。颜家人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前一日的大雨所致。但范磊久居当地,从未土石崩落成那个样子,又曾在雨停后隐约听得一声雷鸣似的响动……诸般因素相加,最终指向的,无疑是“蓄意谋划”四个字。
但若山石崩落真属人为,那声响动十有八九便是火药了。火药是违禁品,有能耐、手段弄到的人不多,自然值得一查──这也是杨兆兴和范磊这些年主要排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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