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浆,无弹矾。记下。”这是绢画的处理。
“朱砂、石青、石绿、岱赭……记下。”这是所用的颜料。
“前朝的松烟官墨……”他抹开了画上勾勒起稿的墨线,忽然犯了难:这墨的色质表现和年代有关,被保存越久的墨会因为在天长日久中失去水分,显色更为醇厚立体,遂成为古墨。加之不同的墨闻其香味、观其色泽也各有不同,所以,倘若仿品用的墨不对,像钱鹏月这般的行家里手一瞧便知,就看出其中猫腻来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自己在尚书台办理庶务的那间房里放着一条臣僚进献的前朝古墨,墨质坚实细腻,又经过长年干燥浓缩,出来的效果或许能够达到肖似。“你让宝珠喊刘青进来。”
不到半盏茶工夫,刘青出现在书斋门口,还端来一盆后院新鲜摘下的梅子。国师命他按照顾柔所记录的去搜集画帛和颜料,并携带他的令牌前去尚书台,将那块古墨取回。
材料都弄清楚了,下面就该练手了。彭勃此人的画作善用工笔重彩,技法了得,尤其擅长画人物,真不是一日可成之功,幸好他从前岁师父修行时常常帮忙师父师祖画三清祖师画像,也练得一手不为人知的好画功,这才有模仿的本钱。
——只是万万没料到,从前他在国观里挥毫泼墨,画得都是仙风道骨的宗派祖师爷,今日替小姑娘画画,一出手却是避火图。哼,此等内幕传出去简直有碍他的清名,就是没有传出去,那也污秽了他的心境,这图今日画是替她画了,可日后非得从她身上讨回来不成。
国师想到此处,又颇觉一丝愠怒,忽然静谧中听见吃东西的声响——原来顾柔在旁边看得无趣,便书柜上找到一册北军的军令册,一边默默背诵,一边吃起了刘青送来的梅子,倒是悠闲。
国师蹙眉道:“你给我一颗。”顾柔赶紧起来,擦干净手,拿了一粒到他面前,他偏开头:“本座要吃你嘴里那颗。”顾柔脸上飞红,放入口中,踮脚喂给了他,娇声道:“你好好画,画完了想吃几颗都成。”扭着小细腰蹦蹦跳跳从他身边走开去继续看书,燥得他一肚子肝火。
两个人面对面共用一张书案,国师站着画画,顾柔坐着看书吃东西,窗口清风拨动竹帘,不觉时光流逝。
一下午过去。
国师在画纸上试验过几遍,已然摸清彭勃此人用笔的门道,淡墨起稿,然后设色,最后勾勒墨线——有几处极为特殊的地方甚是危险,却是颜色覆盖在墨线上,应该是彭勃在画定之后感觉不满意,最后又压色进行了修改填补。他把这些位置全部用朱砂标记出来,提醒自己在画完之后,须将这几处如法炮制进行补色,务必做到无一丝破绽。
做赝品,就是要连瑕疵都做得一模一样。他替国观的藏书馆鉴定这么多年书画,自然深谙其道。
……
仿造彭勃真迹工程浩繁,不可一蹴而就,两人合力忙了一个下午,不觉天也暗了。遂先搁置手头事务,先去前厅用饭。
傍晚用饭时,恰逢姚氏来前厅。原本姚氏是长辈,虽然她是姨娘,国师并无须同跟孙氏那样晨昏定省,但他每日去跟孙氏请安之后,必然也会去姚氏的别院看一看;但这些日孙氏因为顾柔的事情跟国师冷战,闭院不见,国师便没去看孙氏,于是姚氏那边也疏忽了。
姚氏这次前来探看,也是担心国师哪里有恙,她见到顾柔,便晓得一二,作为姨娘,她不便对嫡子指手画脚,但慕容家的家风犹在,这样的行为她也不可能支持,只是借故离开了。
宝珠送姚氏出去,国师对顾柔道:“姚姨娘年青时同我父亲甚是恩爱,父亲离世后,她悲伤度日,竟欲寻死,是我母将她拦下,说服她修行奉道为父亲祈福,这才留住了她。”顾柔讶异感叹:“姚姨娘当真痴情……夫人功德一件。”
国师点头:“我母亲外表严苛,内心却仁慈,她只是为人极为自尊,行事有些固执。”说到此处,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声调软和了几分:“小柔,我已同母亲决裂,我了解她的为人,她并不会真正怪罪于我,只是这道裂痕,恐怕再也无法修补;我不欲使你为难,唯有一事说与你听,你能办到且办到,若办不到,也不委屈你办,权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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