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选了吗?”
徐善然说:“孙女并未与母亲说过,母亲应该还在犹豫选个什么样的人。”
张氏说:“也罢,我现在精神不济,等你母亲明天过来请安,我会告诉她就照你想的,找个殷实人家把那呆在庙里的人嫁掉了吧。既然不是家里的女儿,也没有走公中银子的道理,你母亲要给多少由你母亲,我这里也出一份。”
旁边伺候着,正拿着帕子擦拭多宝阁上摆设的紫衫丫头目光闪烁一下。
徐善然笑起来:“祖母慈悲,庶姐一定吃斋念佛,为祖母祈福,愿祖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
张氏真正硬气了一辈子,哪怕明确感觉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行了,她往常如何现在也如何,一点没有寻常人要死时候的恐惧,只嫌恶说:“国公府没有这样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敢拿药害自己的姐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血缘之情尚且不能勾起她心底的怜悯和敬畏,就是她出家替我侍奉佛祖,我也嫌她念的经脏。”
徐善然面上变都没有变,自然而然地说:“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大逆不道之人自然不能脏了徐家的门庭。可究竟血缘是斩不断的,我想父亲母亲还是希望能善始善终,送庶姐好好出门就是了。”
张氏便不做声,片刻之后,她淡淡说:“你父亲母亲都过于软弱了,你倒好,没有学到这一点。只是有时候我又担心你太过刚强……”
这话并不好接,徐善然只微垂了头。
张氏说:“祖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她摆手叫站起来想要说话的徐善然坐回原位,又说,“祖母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几句私房话,女人啊,不靠男人走一辈子并非不行,可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女人为什么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红妆出嫁相夫教子?”
如果此刻邵劲在这里,也许会通过超越现在几百年的见识说说有关社会的大潮或者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问题。
但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马上就要死在这里的张氏说得更简单、也更直白些。
“因为这最简单。”张氏波澜不惊地说,“最简单、最自然、对你最有利。你就是找个随随便便就能拿住的丈夫在你面前杵着,也比你自己顶出来要方便不知多少。我不知你与你祖父的想法,也不知你最后打算怎么做,但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这话还有些意犹未尽之处。
徐善然听出了张氏没有直说的那点: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了。而这个机会对所有女人来说都这样弥足珍贵。
一个高不可攀的门第。
一个少年英俊才高八斗的丈夫。
一段叫天下绝大多数女人都羡艳的婚姻。
没什么好与不好。
只同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这时朱嬷嬷正好将老夫人每日要用的药端了进来。
徐善然起身接过药碗与药丸,一一服侍着张氏用下。
在这过程中,张氏始终用自己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珠盯着榻前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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