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听到这里,同情地看了一眼冯孝先,又问:“那么,这杀你妻子的凶手,你却如何知道是谁?”
冯孝先又惨笑了一声:“那还能是谁?尹氏死时身着那件素色中衣,往日若不是郑国器来,她是压根不会穿。只是,这贱人怕也想不到,郑小衙内狠毒至此!”
严鸿也随着叹息一声。冯孝先jìxù道:“至于严大公子,你说的什么杀子之仇,杀妻之恨,在我更是笑谈。郑国器杀了他自己的儿子,与我何干?至于那贱人尹氏,我倒确实想过杀她。虽然她会些拳脚,但是我要一心想杀她,莫非还找不到机会?只是我那老泰山,素来待我恩比天高,我又怎么能杀了他的掌上明珠,令他老人家伤心?”
严鸿听到这里,一拍手掌,hēhē笑道:“如此说来倒要恭喜你了,郑国器这是帮你洗涤污秽了。怎么,莫非就为了zhègè,你却要感谢他,故而对着官府一字不提,宁肯帮姓郑的背这杀妻的名,去法场吃一刀么?”
冯孝先摇头道:“严大公子休要说笑。这件事我不说,也是怕影响了岳父他老人家的清誉。只是,若要让我承认这杀妻之罪,我却也不能白受zhègè污名。因而我只喊冤枉,宁可被那些酷吏活活打杀了,总算是一身清白,死的堂堂正正。”
冯孝先的话,确实代表了当时部分文人士子“面皮大于一切“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冯孝先的角度看来,为了老丈人的面子,他不肯说出自己的妻子有情夫,不肯说出那孩子不是他的。同样为了面子,他也不会承认杀妻之罪。至于说被打死在监狱里,他却是不怕。
本着这种逻辑,冯孝先在被拿到巡城御史那里的时候,他既怕影响了老丈人的清名,又想到郑国器是这帮御史顶头上司的爱子,招出他的名字来,怕是也没什么用。所以,他只咬住了牙关不招。
等到了诏狱内,虽然不曾再受刑责,但他却还是想到,这件事招出来自己的面子先放一边,老丈人面子受损,锦衣卫也未必能把郑国器如何,因此还是不招。
只是,他心里既想一死了之,却又不忿受此大辱不能报仇,因此一直活在矛盾之中。直到听说严鸿是首辅长孙,京师纨绔,又在这里大喇喇地耍了些阔少爷的威风。这下子反而命中了冯孝先的命脉。
他想到,从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严鸿这样的人,或许不识其中厉害,背后又有很大势力。利用这两拨权贵者的争斗,或许能为自己申冤雪恨,也未可知。
正因为如此,这才让冯孝先又有了生的希望。而且,他心中更是隐隐想着,如果严鸿自己搞清楚了zhègè事,也不算他冯孝先出卖老岳父,这样良心或可安宁。不想老天保佑,这才一夜的光景,竟然严鸿已经把事访查出来。
严鸿心中,对这穷酸的古怪逻辑是嗤之以鼻。不过他自个也知道,读书读傻了,是会钻进牛角尖的。要让这冯生硬气一点,必须多加鼓励。于是严鸿道:“冯兄,大家都是男人,你这遭遇,严某甚是不忿。这郑国器如此kěè,我是不能任他嚣张。你可愿意把你方才所说的话,全部写下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写,我也不勉强。”
冯孝先沉吟道:“只是……”
严鸿冷笑道:“冯兄,你还在意你那点面子?告诉你,你那点子丑事,我锦衣卫早已查个水落石出,你要是不写供状,这案子结不了,只怕你的丑事,要在街头巷尾被人当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冯孝先脸上笼上一层严霜:“我身败名裂倒也罢了,只是我岳父的清誉……”
严鸿hēhē笑道:“我却要告诉你,你的那老岳父,未必有你想的那样好。”
冯孝先面色更加一寒,怒道:“严大公子,你这是何意?我岳父为官清正,为人耿直,待我恩重如山,小生宁可冤仇不雪,性命不要,也不容你污蔑他老人家!”
严鸿却也不着急,只是慢条斯理的说道:“清正?你那宅子价值不少,单靠他府丞的那点点俸禄银子,你老岳父拿什么买的起那所房子?冯兄,这官场上的事,我比你明白的!”
论起官场黑暗,冯孝先自然无话可说。严鸿又道:“至于耿直,或许吧,他不肯把你赶出府去,还肯把女儿嫁你,确实算的上个守诺君子。但是却因为他的守诺,就毁了你和你的娘子。捆绑不成夫妻,强行撮合,于你可有半点好处?若非他执意安排,你和你的娘子或许都活的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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