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之内,羽樽身着白底织锦袍坐在首位,束发垂腰,显得神奕奕。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放下所有的武装,显出一个少年真正该有的神韵来,眼底没有一丝权谋的邪气。
他身前的长方桌上,醴酒氤氲着醉人的香气,数十样馔盛与青花白玉瓷盘内,镂空的银箸搁在一旁,除了用具奢侈点,排场还不算太大。不过他一个人吃饭,场面也确实冷清了些,往往东西还没开动,菜便已经凉了,然后丫鬟们上来推盏换盘,又是一阵忙活。
这时,有一个人走过去在羽樽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羽樽听了之后,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皱着眉道:“看紧点,今后可别再走丢了,更不要让她去那种地方。”
那人诺诺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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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阑进殿之后褪下肩上披风,将手濯净,中规中矩地坐在羽樽左下手,可是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第三个人,不禁抬起脸来惊讶问道:“呃……你不要告诉我,就咱们俩啊?”
她在神迹的时候,天天跟五大世家的那些皇子皇孙们混在一起,别看那些家伙在外面装得风度怡人,一回到里铁定原形毕露,一个个都无法无天的。
每天吃顿饭都不得安生,唇枪舌剑者有之,亦不乏在桌子下动手动脚者,更兼为了抢一盘自己喜欢吃的菜而直接筷子掐架的,甚至于干脆利落掀桌子上演全武行的……所以对于羽樽摆在她面前的饭局,她虽然饥肠辘辘,还真有点怕自己吃了难以消化。
“嗯。”羽樽淡淡道,“我母妃去世得早,姐姐又在王都,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他说得漫不经心,神阑拿他跟自己两相对比,不禁有些难受。
她默然想了会儿,忽然道:“你下来,你那个位置虽然看上去很威风,似乎高高在上的,其实最划不来了,想吃什么都够不着,我的那些哥哥们就最不喜欢那个位置,所以在我们家它常常是空着的!”
她说起自己那两年多姿多彩的年少生活,不禁眉飞色舞的,笑得十足明亮。
羽樽挑了挑眉,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就依了她的主意,跟她并排坐在一方。
然后,羽樽痛苦地发现,无论他去夹什么菜,总有一双筷子抢先伸在自己的前面。就比如此刻,他刚刚想对付那盘冰醋鲈鱼的时候,惊觉另一双筷子冷不防刹了过来,将羽樽的银箸抵在半空。老天,他雪公爵什么时候沦落到被人抢口中食的地步了?除非那个人上下装反了!
羽樽转眼看向那个不要命的家伙,神阑则抿着小嘴笑得正欢,看来是诚心不让他把这一顿饭吃得安生了。
他平素见多了对自己阿谀奉承的女人,神阑毫不客气使得那些小女人的调皮手段,忽然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对她的鬼灵怪并不感到生气,相反有些淡淡的愉快,希望这一顿饭的时间更长一些。
“好好吃你的饭。”羽樽顿觉自己有那样的想法是非常可怕的,他找她来不是什么好事,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才对,他的脸色瞬间冷了,硬邦邦地说了一句。
谁知神阑非但不惧,反而单肘撑在桌子上,支着粉嫩的腮细细地欣赏起他来,时不时用银箸在桌面的空处划着什么。
她那样专注的眼神跟微微一笑的样子,就跟水中垂下的钓钩一样,羽樽这尾甚清高的鱼明明想要潜水,却被诱饵勾引得一而再再而三浮出水面。
“你逼我的!”羽樽咬咬牙,手一伸掳住了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坐好,板着脸道,“坐好了,不许乱动,吃饭!”
“我不嘛~”神阑这个不知死活的,不止乱动,还往死里挣扎了两下。
羽樽只觉得口一热,然后就捂着鼻子不说话了。
“咦?”神阑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声,“你怎么流血了?”
就在这种尴尬欲死的时候,身为碧落公爵府新总管的云倪刚好跨进殿门,看到眼前一幕不禁惊呆了,脑海里刮过了一阵又一阵飓风。
“什么事?”羽樽貌似优雅地、云淡风轻地、用神阑递过来的手绢擦着鼻血……始作俑者的神阑,彼时却忽然醒悟过来,早就脸红心跳地躲到一边去了。
云倪过了好久才从断线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羞得面红耳赤道:“主子,长风郡守备夫人闻说唐门神医在公爵府里,慕名到访,现在外候着,求见唐门神医一面,不知尊义如何?”
羽樽抬眼看了看天色,淡淡道:“现在天色还早呢,以唐疏桐白日里那副疯疯癫癫的状态,不要出门祸害就是造福苍生了,她还能顶个屁用?”愣了愣,大概是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脏话不雅,低头想了想,随即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守备夫人远道而来,我且尽尽地主之谊。云倪,你先安排他们在府中落宿,晚间让那家伙过去看看,若是治得了的话,好歹帮人家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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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那顿让人纠结的饭,神阑在云齐云岫的陪同下,在府中四处走走,就当做熟悉环境。至于羽樽,则因为一些事临时离开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反正别人想要关心也关心不着,他的行踪一向诡秘,表面上却既不显山又不露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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