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东窗事发。
急诊室门口洋溢着三种色彩。黑着脸的老妈,红着脸的贝尔摩德,白着脸的我。
我妈黑着脸保持一言不发,贝尔摩德劈头盖脸冲我吼,“骗我说什么大学同学,大学同学你那么激动干嘛揍得人家半条命都没了!”白着脸的我浑身冰凉双手发抖头脑空白。我揍了他。那些完全没有加以控制力度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直到emergency的标志熄灭。
谁知走出来的老医生误以为我们是土著,着一口德语叽叽呱呱样子很是不满。
“您能说英语吗?”我们之中的确有一个土著,可是这只女王居然半句德语都不会。
“#¥%&*@#¥%”这次甚至还手舞足蹈起来。
废话什么,直接闯进去自己看不是更好,却被三人同时抓住。据说当时我看起来就像个失魂落魄的亡命之徒。
“现在知道急了你这兔崽子当初干嘛去了?”老妈紧紧拽着我的衬衫袖口骂。
“你冷静点好不好!这是急诊室!你还嫌我的婚礼没被糟蹋够跑来这里接着折腾是不是是不是?”贝尔摩德紧紧抱着我的腰,低下头,我还踩住了她婚纱的下摆。
“&……¥#¥%@^”老医生也不失时机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配合一口叽叽咕咕的德语。
这是怎样一副不堪的画面。好,我再冷静。
“您能说法语吗?”
“¥%……&*(#¥%……#”
“……”
就在我忍无可忍打算再次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急诊室门口及时出现一位相对年轻的医生,戴金丝边眼镜,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听不懂。
坐飞机回莫斯科,那个来的城市。原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再踏上。
房东太太抱着爱猫尼古拉痛心疾首地告诉我,就在不久前两天,一伙美国佬洗劫了屋子,把值钱的东西全卷走不说,还差点放火烧了屋子,他们在浇汽油的时候,邻居老伊万正巧出门取报纸,幸亏他及时报了警,为首的黑人大个儿听到警笛留下张条子就跑了。”
“条子上写的什么?”
“不识呀,都是英文。”
“那张纸条呢?”
“被小a拿走了。诶诶,就是那个跟你合租房子的男孩。”
“我知道他,”我说,心里一沉,“他不是比我先走吗?”
“又折回来了,问我你走了没有,走了又去了哪里,他有话想告诉你啊。”
“说什么?”
“不知呀,那孩子话不多,后来他听说房子被洗劫了,看到了那张纸条,就走啦,走之前,还急急忙忙帮我修好了花园的栅栏。我年纪大了,栅栏一坏,睡觉心里总不踏实。他真是帮了我大忙啦。”
“房东太太,虽然要麻烦您,但是我想租回那间屋子……”我不敢再听下去,事实上我害怕。
“当然可以了。”房东太太高兴地答应下来,如果她知道这一切起因都是为了我呢?
尼古拉“喵”了一长声,伸展开黑色的四肢,重新换了个舒服的睡姿。
……
又搬回住了三年的地方。屋子很空,只剩下几件必要的家具,有一只椅子还跛了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垂死挣扎的人喃喃地呻吟。墙头也被重新粉刷,象牙白被取代为灰白。
我记得很清楚,记得三年前刚来到这里的情景,整整欢快地蹦跶了一夜。身处异乡,语言不通,水土不服,相依为命的恋人开始崭新的生活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值得期待的故事吗?
事实上,我记得发生在这里的每一件事,哪怕它微不足道。我记得每一件事背后那双默默含笑的眼睛,记得那双眼睛的主人每一个可爱的小动作;记得他趴在桌上写论文写睡着的侧脸;记得他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睛满足的神情;记得他做的意大利通心粉总也不记得放洋葱;记得他替狗洗澡而被刚出浴的狗甩了一身湿的狼狈,记得他不说话,把脑袋枕在我的胳膊,记得……记得这样一个人此刻躺在医院。
失去意识的黑洞里,溺水般昏睡着的他,是憎恨?失望?绝望?还是彻底的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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