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护花使者(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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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飘从荷包里拿出一件东西,一言不发放在卓仙衣面前。看时,是一个纸折的灯笼般的蟾蜍,有巴掌大小。仙衣的脸色都变了,迟疑了一下,一把抓在手里,就从蟾蜍肚子里倒出个同样是纸折的八角小珠子。

“我到了码头,看到有好些小孩子在玩折纸,起初还没注意,后来发现这个折纸方法,不是我们小时候阮君姐姐想出来的?只有她会折,怎么会流到外面去?”看到贺兰飘逐渐绽出的笑意,卓仙衣脸上也焕发出神采:“她没有死!她想告诉我们,她到轻车港了?!”

贺兰飘告诉仙衣,发现折纸蟾蜍后他们问过那些孩子,的确是一个女郎教会他们,孩子们描述的特征也和阮君接近。那女郎晌午时分从一艘大船上下来,不久就被人带走,看情形她被限制了自由。由孩子带去指认船只的结果,却发现那船已经面目全非,桅杆全断,焦黑一片,毁损的十分严重,据说是遭遇了海盗。看了半天,也分辨不出属于哪家商号。本来进出码头的船只都有记录,查问的结果却毫无所获,看来是船主刻意隐瞒,许了码头官员好处。无奈她只好叫西门十三留下帮忙打探,就怕阮君已被带离。

仙衣拆开折纸,看来看去,也没发现更多值得注意的,阮君于仓促间留下线索,至少已证实她未曾丧命于琼海之祸,已是天大喜讯。连掠站起身:“晌午到的,总还查的到蛛丝马迹,码头那人头我熟,我去问吧。”一回身,一个卷轴迎面抛来,他顺势接住,只见西门十三出现在门口:“看一看,有没有用。”

那竟然是一幅烧毁了大半的赵孟頫的《兰亭十三跋》。

有师李夜氓,仙衣和贺兰飘的鉴赏力都不俗,只是年纪太轻,修为尚浅,余者在字画上头更是有限。只有船王府里头的梅九龄,向来自称是世代书香,常感慨不能如骚人墨客般吟风弄月,却镇日只能埋首在帐薄里,和一群满身铜臭的商贾为伍,要是去科举,怎么也能进个三甲。虽是说笑,他在这上头眼力和见识确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这可是赵子昂的真迹啊!……”梅九龄小心翼翼抚摩着残缺的字,心疼地长吁短叹。

仙衣道:“既然是真迹,收藏它是人是谁,必能考证。”“不需要考证,当初就是江南第一楼的骆白高价收去的,我晚了一步,耿耿至今。”

“原来是江南第一楼,以他的财力气魄,把赵子昂的字挂在船上,也不算摆阔了。可惜打劫的海盗不识货,毁坏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她不免暗自猜疑,究竟是怎样的海盗袭击了江南第一楼的骆白,想那骆白的身家,周围有无数保镖环护,养了大批杀手,寻常海盗未必能近身,看结果却没讨了多少好处。而此人是一个风流场上的班头,阮君落于他手,未免清白难保。

“阮君是好人家的姑娘啊,骆白就是个伤风败俗的典范!怎么配的上?!我去和那个畜生东西拼了!”梅九龄说着就撸袖子。

话虽说的凛然,保不准里面有什么旧怨。仙衣一笑道:“我已经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到时候救出郡主,您老也是功不可没的。”

“我自然是首功,——你要是没什么上上之策,还是我去和骆白拼命。小心点,老狗都很奸诈!……”梅九龄在仙衣身后叫唤个不停。

阮君把一个反复拆开又折好的纸蟾蜍放在手掌上,怔怔凝视了一会儿,在心底叹了口气。运气不好的话,仙衣她们本得不到她的讯息,就算有防身的匕首,让骆白得逞也是早晚的事。

晚饭前,骆白照列来进行晨昏定省的问候,他鬓如刀裁,端整的脸上不大看得出岁月的痕迹,是个保养得很好,很会修心养的男人。再加上身材高大,穿着得体,谈吐风雅,实在是个仪表堂堂的伟丈夫。

阮君忙抓起匕首紧攥在手中。骆白对她明显表现出的戒备,总不能装做没看见,他终于问了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既然你这么防备我,为什么没跟那个海盗走呢?他来攻打我,多数也是为了来接你吧?”

“我恨海盗。”阮君简单地答他。

“是啊……”骆白点了点头,“你应该恨海盗,因为你是阮释道的女儿。”

以他的人脉,探听这么点事只是举手之劳。听到父亲的名字,阮君咬紧了牙,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可是,其实你却不应该恨海盗。据我的了解,和郡主牵绊很深的晋王爷家不知怎么不得圣心了,又不好公然打压,怕落下不好听的名声,只能先剪除他的羽翼,削弱他们的朋党。你们家是皇商,也是被牵连所至,借沿海一带海贼猖獗,将你家灭门。那些海盗,只不过是被买通的。”说完,他走近条案点上灯烛,特地不去看阮君震动的神情,让她慢慢消化掉这段惊天秘闻。

“——我,本不相信你。”阮君缓缓开口。与其说是质疑,莫若是她的心在渗血。

一份拓印的公文展放在桌上,原来是晋王爷被调去辽东督战所发的征粮令。辽东常年战火,而晋王爷所封的只是个督粮闲职,圣意已不言而喻。

血海深仇,原来本无望得雪!而天下之大,竟已没有了容身之所……

两行清泪,终于从阮君冰雪样的脸上滑落。

骆白小心审视着她的神色,怕她一时想不开,拿匕首自行了断了。他边想边措辞:“所以,你想来投奔轻车港,岂非会牵连到他们?”

“……你说的对,”阮君慢慢冷静下来,锐利地看了他一眼:“你却不怕被我牵连?”

骆白望着她:“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

你的仇是没办法报的,唯一能做的只有找一个妥善的藏身之处,而我骆白,可以冒着天大的风险接纳你,为你之荫庇。他的意思阮君已经很明白。

环视四周,他们住在最气派的客栈,他给她最舒适的房间,最好的用度,这一切却不是她想要的。她走近骆白,近到彼此可闻呼吸,带着说不清是嘲讽还是痛苦的表情:“朝廷做的也好,海盗做的也罢,几百口随尘埃而陨的人命,总有暴徒将他们断送,如蝼蚁般不把他们当人,这些下手的也是罪无可恕,把他们找出来,也可偿还我一家命。你做的到的话,这个卑微如草芥的身躯,我奉上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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