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是晴朗的天,下午却转,灰蒙蒙的天空,看起来异常的惨淡。没多久,便飘起了雪花,刚开始还是零零星星的,才一会的功夫,就下大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飘飞的似棉絮般一坨一坨的,很快覆盖了庭院,屋顶的瓦。
关好窗子,室内的熏香,浓郁、醉人的香气渐渐袭来。披了件裘袄,坐到炭盆旁的长椅上。一旁的疏影,抚弄着古琴,晦涩、略带凄呛的弦音,让两人之间的氛围被压抑的气息所笼罩。
“疏影”想了想,还是由我来打破这份沉静吧“影,你穿的太单薄了,已经初冬了,你会着凉的。”
站起身,走到疏影跟前,将裘袄脱下,给疏影披上。琴音因我的动作,戛然而止,疏影低垂着眼帘,细指按在琴弦上停住。抬头,瞅着我,略微上扬的眼角半眯着,神情有些恍惚。他刚走神儿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低下头,准备继续弹奏,可手指却迟迟未动,他不知自己弹到哪里了。手指茫然的拨弄了几下,有些焦躁,弦来回的抖动,他的心绪很乱。
按住他的手,“去那边暖暖吧!”在疏影跟前,我总会不自觉的就把声音压低。他还是没反应,不过也没有反抗的意思,扶起他,走出里屋,坐到外屋的长椅上。炭火泛着朦胧的红光,这是房间里唯一的热源。或许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此刻和疏影的坐姿是何等的暧昧。疏影很听话的倚在我怀里,而我则紧紧的搂着他,下巴抵住他的额头,疏影裹着厚厚的袍子,被我囚在怀里。
“东方!”疏影仰起脸。
“恩?怎么了?”我把头又放低了些。
“我想问问你,你、你以后······想怎样的过活?”他的眼睛此刻睁得很大,眼里满是希冀的神采。
“不知!”我摇了摇头。以后想怎样的生活?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我只知道我想得到一个人,不计一切后果与代价,只要得到他便可,至于以后会怎样,我很迷茫。
疏影看着我,兴奋的眼神有一丝黯然滑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了过来。迅速垂下眼帘,睫毛微颤,看的很清晰。疏影整个人都窝在了我的怀里,这会儿,头轻枕在我的腿上,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
“你猜我想怎么过?”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不过我猜一定很像小孩,在调皮的坏笑。
“······猜不出来······”手不停的梳弄着影的头发,哎,我这人是不是很没趣儿啊,三番五次的扫兴,可是我是真的没心情跟他玩儿小孩过家家一样幼稚的问答。
“哼······我知道你猜不出来!我告诉你啊,我希望以后能在边塞的小村庄生活。”
“为什么?”
“恩,那里距离草原很近啊,一出关口,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春天,小草刚长出来的时候,就骑着马去草原上驰骋。”疏影描绘着他憧憬的未来:“秋天的时候,草半黄,看着羊群、马群,在秋风中看夕阳西下。冬天的时候,待在小村子,去附近的山林里打猎,然后回家炖野兔。住土屋,窗纸最好旧的泛黄。腊月末,就贴对子,晚上,看城内放的烟花······”说到最后,疏影不忘总结的加一句:“当然,要有我爱的那个人陪着我!”
“哦,很不错的设想!喂,那你爱谁啊?”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反问了一句。
“······”疏影没说。
一下又安静了,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抱着疏影,怀里暖暖的,无比的温馨。如果,有那么一刻,自己是觉得温馨、舒适的,那就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抓紧时间的去享受,因为很难预料到,这种感觉是否会延续到下一秒。真实的触感,如此平淡,却是日后在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的日子里,我唯一感到踏实、幸福的时刻。
我和他,或许都沉浸在未来的幻境之中。
“家主、家主、家主······喂,公子,家主在休息,你不能硬闯啊!哎呀······公子、公子······家主休息的时候,从来不准外人打扰的······”是管家,在屋外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十万火急,如同百万大军随时破关般。
“闪开!”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低沉,暴怒的煞气很明显,看来来者不善啊,还真是多事的一秋啊。
“公子、公子······你这人太不懂礼法了······站住你给我······没家法,难道你家长辈就告诉你随便闯私宅吗?”
管家和那人还在争辩着,声音越来越近,疏影警觉的站起身。对视一眼,很默契的潜伏到了屏风背后。毕竟人多眼杂,疏影是教主九夜的直属杀手,如果被知道和我私交甚好。对与我俩来说可是找死,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是教主的一粒棋子而已,一颗棋子一旦有了感情就会不可靠。家丁们不会认识行踪诡秘的疏影,不过万事要小心,以防万一。
“啪”推开门。
庭院中正在撕扯的两人停下了滑稽的动作,一齐朝这边看来。
雪已经没过脚踝,风也大了些,夹在冷空气的雪花打旋、飞舞,像是三月的柳絮,一时间,竟有些唯美、浪漫之感。
静立在雪中的陌生男子,一身紫衣,交叉的领口带一圈毛茸茸的黑色皮毛;发呈棕色,银色的绸缎发带将顺滑的发随意捆绑,搭于肩侧;此时,身上落满了雪,两条剑眉,英气逼人;手里紧握着出窍的长剑,剑柄处是缀着一块冰蓝色的美玉,是一朵盛开的紫鸢花;这是玄玉山庄的标志。玄玉山庄,共有三位少主,已经见识过的有两位,二少主:贺兰颜;三少主:贺兰银羽。而眼前的这位,无法掩盖的卓尔不群的锋芒,显然不是平庸之辈。眉宇间的赫然正气,那份傲骨,清冽、冰清的眼眸,如果没猜错,他就是贺兰家的大少主。
管家瞧见我全无半点笑意的脸色,转身拿罪魁祸首开起刀来:“怎么不说话了?傻了吧你!”
“东方坛主,在下今日打扰,实属无奈之举,听闻坛主您宽宏大量,还望多多海涵啊!”说完,抱拳行了一礼,完全无视接已经愤怒到爆的管家。语气铿锵有力,听起来是为自己冒失的行为感到抱歉,可是这调调倒是句句讽刺、挑衅参半。
“不敢当、不敢当”漫步来到庭院,微微欠身:“敢问阁下是?”
“在下玄玉山庄大弟子----贺兰剑铭!”
“哦······”故意走到他跟前,转着圈儿的细细打量一番:“恩,早闻大名,真是久仰、久仰啊!剑铭少主能光临在下寒舍,实在是此生有幸啊!里边请,里边请······如不嫌弃轻笑纳一碗敬茶!”
“东方坛主客气了,这茶就免了吧,不是在下不是抬举,实属受之不起!”
管家瞪了贺兰剑铭几眼,但却不敢话,没敢说些什么。
“东方坛主,我敬你是一条汉子,咱们不必拐弯抹角,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好!我也很欣赏剑铭君的真情,来此地,有何贵干,讲!”
“我师弟贺兰颜可有命之忧?请东方君务必如实回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麻烦你说清楚一点。”
“我师弟贺兰颜可有命之忧!”重复这一句的时候,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杀气也更加浓郁。
“我没见过你师弟!所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呵呵呵······”贺兰剑铭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却很是张狂。他迈前几步,和我的距离不过一拳,正义的脸蛋此刻看起来有些邪恶。他动作很轻缓的将剑架到了我的脖子上,皮肤接触到锋锐的剑气,本能的想退缩,毛骨悚然的炸寒快速蔓延至全身。“东方君,你是怕我那生憨厚、老实巴交的师弟,把你那一晚是如何杀害柳淮南的恶行,揭发告知天下,让你成为人人喊打的老鼠吧?敢做不敢当,哼,你也配站着撒尿?”
俩屋厢房,暗藏的大冥神教弟子,已经蠢蠢欲动。群起而攻之,非吾之爱好。
“哈哈哈哈······嗤··嘿嘿嘿······”痴笑着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捂住肚子,笑弯了腰,笑的肚子都疼了,才缓缓站起身。而静立与身旁的贺兰剑铭很好耐的欣赏我的表演。
“笑够了?”冷冷的瞪着我道,如果目光可以作为武器杀人,我想我已经死了不计其数次了。
“啧啧······哈哈哈哈,原来所谓的天下第一庄就是这样子啊!哦······”哦的尾音拐了山路十八弯个弯:“就是一个老断袖带领着一帮小断袖,去搞断袖。叫玄玉山庄干嘛呀?还不如直接叫断袖山庄哪!问:天下第一山庄何许也?曰:断袖之地也,妙哉,爽哉,悠哉,游哉!这个世道啊,不得了呦,断袖成风啊,男色盛行啊!断袖的也忒多了!哦呵呵呵呵······”
我以为在我枪林弹雨的轰、刺激下,某只会咆哮着,拿着家伙朝我劈过来。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了,他雷打不动,泰然自诺。好吧,他承认了,他承认贺兰家那一窝子都是断袖癖。
“是的,不过请不要污蔑家师!”很清脆,轻佻的嘴角竟如此骄傲,我就不明白了,俩男人在一起,是什么值得昂首挺,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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