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从英国回来的绅士,你今天晚上要不要跟我去见识见识?要是满意的话,欢迎你也来入一股。”
元清河正在为案件的一筹莫展而发愁,对经商的兴趣自然是不大,不过有人陪着借酒浇愁倒也不错,于是便答应费尔班晚上去喝酒。
场子定在日租界颇负盛名的居酒屋“鹤屋”中。刚入夜,鹤屋已经是灯火通明门庭若市,端着托盘往来于客人之间的都是穿着和服脸上擦白粉的日本女侍,楼上雅间里偶尔传来三味线的乐声。
元清河作为一名陪客,回家换了一身宽松的和服,闲散的盘腿坐在雅间的矮桌前,而费尔班因为要谈生意,所以穿得西装革履,却因为裤子太紧跪坐也不是盘腿也不是,翻来覆去换了几个姿势,颇为尴尬。
这时,纸拉门开了,女侍恭恭敬敬的跪坐在门口,用日本话道了一句:“您的客人来了。”
一个拄着手杖的男人的身影印在纸拉门上时,元清河眼皮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随后就看到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拄着手杖走进来,摘下英式礼帽,用标准的英文朝费尔班和他问好。
他的目光就再也不会动了。
他用略带笑意又满含讽刺的眼神看着石诚在桌前坐定,看着他淡定自若的开始和费尔班交谈,看着他听过费尔班的介绍后朝自己举起酒杯。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石诚,举起酒杯与他轻触了一下,一饮而尽。
三年了,那个人看起来活得还不错。
他好像一切都没变,却又好似完全变了。
就好像同样的躯壳已经换了另一个灵魂住进了里面,就好像他的生命中不曾出现过一个叫元清河的人,就好像他们不曾认识不曾相爱过。他的表现完美得找不到丝毫破绽。
难怪翻遍整个南京城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原来是躲到英国去了。
在石诚和费尔班谈生意的整个过程里,元清河将目光始终聚焦在他脸上。他注意到他一直在喝酒,眼神却始终保持清明,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几杯就醉。他注意到他换了一支轻便的漆黑色竹制手杖,并且走进来的时候右腿已经没有当年那么瘸得厉害。他还注意到他的眼神清浅了,不再是深不见底的幽黯,曾经沉淀在其中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消失了。
“元督察长似乎对在下很感兴趣?”谈生意的间歇,石诚自己斟满一杯酒,又给他满上,端起酒杯。
“阁下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罢了。”元清河并没与他碰杯,只是兀自将杯中物喝干。
他已经改变主意,想要加入费尔班一伙投资英国银行了。
若是能再与这个人玩一局命运的游戏,那他灰暗的人生该是何其生动有趣?只是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输。
生意谈得非常顺利,费尔班很是敬重石诚的豁达,石诚对他的大度也颇为赞赏,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下一次见面就直接签订书面合同。
走出鹤屋的时候,外面下起绵绵春雨,三人在鹤屋的檐廊下站定,互相握手告别。
“很荣幸认识你,张老板。”元清河带有暗示意味的握紧他的手,眼中带上了一丝挑衅。
“元督察长客气了。”石诚回握过去,丝毫不回避他凌厉的目光。
费尔班没有觉察到这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较劲,拉了拉元清河的袖子说:“老兄,你的夫人来接你了。”
那人的手突然一松,从他手中抽走。
两个人几乎同时望向街边缓缓驶来的一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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