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已经在w城工作了。在一家电脑公司任业务主管。”“为什么?”她蓦地提高嗓音。这人八成是疯了,竟然离开经济最发达的沿海大都市,跑到这个不够繁华的内陆城市。“俞氏在n城的势力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果留在n城,事业肯定会受到影响。”
“只有这一个原因?”千寻不相信。“当然,最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离你太远。”他低低地叹息,“千寻,我很想你!”
隔着话筒,他的声音很近很近,就像响在耳边。千寻的睫毛眨了眨,努力调匀呼吸。几度欲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千寻,你为什么不说话?”裴予陌觉察到了她的沉默,“我在你们学校对面的咖啡馆,你能不能出来见我?”千寻缓缓摇头,然后,才想到他根本看不见。“我已经上床了。”她只能撒谎,“是你的电话把我吵醒。”“那么,明天吧?”他不肯放弃,“明天是星期六,你一定有空!”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难缠。“好吧。”她犹豫片刻,“明天上午9点你在学校门口等我。”裴予陌松了口气,跟着促狭地说:“这次你该不会又找个男同学假扮你的男朋友吧?”
“你放心,我不会的!”千寻有点不甘心,又加上一句,“我会找个女同学假扮同性恋。”
“没想到,孟千寻也会开玩笑!”片刻以后,他说:“你早点睡吧,明天上午不见不散。”接着,他的声音消失,话筒中响起嘟嘟的断线声。接了这通电话,哪里还睡得着?千寻洗漱后躺在床上,失神地盯着天花板。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将灰白染成透明的蓝。她的目光游移至窗外,满天的星光灿烂,明天应该会有太阳吧?这漫长而阴寒的冬雨,是不是从此就会结束呢?冬日晨曦微现,细碎的光线闪闪烁烁,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勾勒出棱角。裴予陌穿着风衣,在校门对面漫着薄雾的人行道上等待徘徊。9点,千寻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他大步朝她走过去,笑意盈盈:“今天天气很好。”
千寻仰头望着裴予陌,他真的很高,长长的风衣,领口竖起来,更加显得身形颀长,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左右。乐嘉嘉曾经说过,男生跟女生相差一个头的高度,是情侣之间最完美的身高距离。
“至于原因嘛,”乐嘉嘉抿着嘴偷笑,“女生的头顶正好抵住男生的下巴,平时显得小鸟依人。接吻的时候,男生只要稍稍一低头……是非常适合情侣的身高哦!”为着一种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千寻偷偷红了脸,甚至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你今天想去哪里玩?”他发觉了她的异样和腼腆,趁势抓握住她的手。
千寻轻轻地挣不脱,脸越来越红。“随便。”她说,“我又不是和你约会。”“对我来说,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他微笑着看她,“我们去游乐园吧?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去过。”是的,她没有去过游乐园,从出生到现在,一次也没有。那一刻,千寻脸上的表情迷茫而又伤感。这个裴予陌,总会被他看到她不为人知的落寞和孤寂。
他拉着她上了公交车。冬日难得的晴好天气,出行的人特别多。车厢里十分拥挤。一路上人满为患。千寻没有座位,挤在过道上,裴予陌始终牵着她的手,手心传来的是从未有过的稳妥。
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对甜蜜的恋人了。千寻想着,扬睫看裴予陌一眼,他周身都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下,细细的金边勾勒出完美的脸部轮廓。他向她微笑,眼底阴郁桀骜的光已退去不少。他的眉目俊朗依旧,一如初见时那般深刻而分明。但却给了她完全不同的感觉。今天一切都不正常,好象从一场多年不遇的好梦中醒来,人完全变得不一样了。裴予陌的一个牵手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她脸泛红心跳加速。乐嘉嘉说这是爱上某个人的征兆。难道她爱上裴予陌了吗?不,一定不是的。她只是出于同情。自从知晓裴予陌的悲惨遭遇后,她就再也无法对他强硬、绝决。她怜悯他,但那不是爱情!她就这样愣愣地瞪着裴予陌,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直到耳边传来清晰的报站声:“游乐园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到站了。”裴予陌低声说,淡淡地含笑看着她,“如果你想看的话,等下到了游乐园随便你看多久!”千寻怔了一下,脸迅速胀红。她甩开他的手,率先下了车。裴予陌看着她的背影,纤细而干净的弧线,隐在阳光中,光影斑驳。“千寻,总有一天,我们会相爱。”他轻轻地说,在心底描画出温暖的线条。
约会
周末的游乐园,人山人海。这是一个充满欢笑的世界。男女老少个个都喜气洋洋,当然最开心的是孩子。
千寻站在人群中,艳羡地盯着那些孩子,看他们牵着父母的手,大声尖叫,兴奋得小脸通红。
“想玩什么?”裴予陌问。千寻目光游移,过了很久,才说:“我想坐旋转木马。”他不由笑了起来:“你不会这么幼稚吧?”“因为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从来没有坐过,所以很想坐。”裴予陌不再说什么,拉了她的手,走向旋转木马。确实幼稚,身旁排队等候的都是小孩子。夹在他们中间,千寻并不觉得别扭,反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童真和快乐。当她从木马上面下来时,长发微乱,脸颊泛红,双眸却盈盈发光。“真是个大小孩。”裴予陌说,心里却怦然一动,想起初见时的第一眼,她从楼梯扶手上滑下,也是长发飞扬,星眸闪亮。“千寻,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千寻摇头。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我的母亲。”裴予陌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她皮肤白皙,长发垂肩,美丽而又纤弱,很温柔,也很孩子气,完全不像个作母亲的人。我父亲很爱她,在上海老家的房子里,有个小花园,种满了花,还有一个漆成绿漆的秋千架。那是父亲特意为母亲做的。每天放学后,我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坐在花园里,看父亲轻轻地摇着坐在秋千上的母亲,把她荡到半空中,再一次次荡回来。母亲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裙子,飘摇起来,纯美如天使……而我第一次见到你,以为你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我不是天使,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天使。”千寻轻轻地说,“而且,最终你会发现,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只有抱歉……”“我并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爱你,即使是一厢情愿,也是我自己甘心。”他的眼神里透着宠溺与执著,“所以,你不必觉得抱歉,你的躲避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了。她退后半步,离开他的手。裴予陌不得不转移话题:“接下来,你还想玩什么?”“海盗船、摩天轮、云霄飞车……”那天,他们玩了很多东西,海盗船、摩天轮、激流勇进……最后两人坐在那儿,等云霄飞车下来。云霄飞车又叫过山车,是一种非常刺激的游乐项目,那种风驰电掣、有惊无险的快感令很多人着迷。千寻仰着头,湛蓝的苍穹下,云霄飞车像一条巨龙,穿梭在半空中,人们的尖叫声阵阵传来,却一直不肯停止,旋转,飞速旋转……多绚丽的世界,多晕眩的世界,多疯狂的世界!
“你真的要坐云霄飞车?”像她这般沉静柔弱的女孩,大多不敢玩这种冒险刺激的游戏。
“嗯。我想体会一下飞翔的感觉。那种飞上高空,从最高点往下坠落,彻底地放松,会让人忘却所有的烦恼和痛苦。”“放松?”裴予陌望着高空中的人们,缓缓说道,“我倒觉得云霄飞车是一种救赎。”
“怎么说?”千寻回头看他。“如果你对物理学感兴趣,你会发现云霄飞车的运动中包含了许多物理学原理,人们在设计云霄飞车时巧妙地运用了这些原理,将能量守恒、加速度和力交织在一起,表面上看是把人抛离出去,其实铁轨和过山车相互作用产生了一种向心力,尾部车厢牢固地扣在轨道上,不会脱轨甩出去。”
“这很像爱情给人的感觉,心里惶恐不安却又享受投入,既兴奋激动,体验到冒险的快感,又担心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停下来。它有时候让你升入天堂,有时候又让你如坠地狱。”
“看来,你不但对物理学精通,对爱情也有一套高深的理论呢。”千寻暗讽。
“我缺少的是实践,你能不能帮我?”她站起身,因为云霄飞车已经下来了。这回轮到他们。准备就绪后,千寻看身边的人,有兴奋的,有紧张的,还有害怕的,她则显得过于冷静了。她不是来寻求刺激,或者冒险,只为释放压力。就像14岁的她玩溜滑梯一样,在一升一降的过程中,将所有的东西抛开,体会一种毫无负担的轻松。游戏开始了,她紧紧闭上眼睛,只听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整个身子都被抛了出去。云霄飞车从最顶点往下冲。她睁开眼,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窒息,心脏剧烈地狂跳,全身都在冒冷汗……
回到陆地上,千寻双腿棉软,像踩在棉花堆里。裴予陌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惨白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千寻,你怎么了?”“胸口突然很不舒服,也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她额上渗出细密汗珠,眼前金星乱舞。他扶着她在路边的木椅上坐下,握住她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你是不是……心脏不好?”裴予陌担忧地问。心脏?应该不是吧?她只是有点贫血。休息了一会儿,心脏的不适缓解了,全身更加疲乏无力。“看来,云霄飞车不是人人都能坐的。”她勉强现出笑容,“除了勇气之外,还要有一个强壮结实的身体。”裴予陌蹙眉凝注苍白的千寻,想起她7年前的那次昏厥,心里的担忧在扩大。
“你怎么不说话啊?”她见他的表情不对劲,不由追问。他不说话,紧紧地拥她入怀,死命地抱着,不肯留一丝罅隙。她轻推他的手臂,这家伙就是喜欢搞突然袭击:“别人都在看着呢!”“不要离开我,千寻!”他用力揽紧她,颤栗地说。怀中这个单薄瘦削的女子,令他如此不舍,如此疼惜。千寻先是愣住,接着,心头涌起一股酸楚。这样依依痴恋着自己的男子,即使没有爱情,他们也能彼此温暖,不是吗?她一声不吭,把头偎在他的怀里。周围嘈杂的人声忽然之间安静下来。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清晰可闻,震动着她的耳膜。头顶上,白白灿灿的阳光从树缝泻下,洒在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上。从游乐园出来,已过了下午一点。他们走进一家饭馆。坐下后,裴予陌体贴而细心地问:“你想吃什么?”
“随便。”她淡淡地说。“这里可没有随便这道菜。”他翻开桌上的菜谱,点了几个菜。菜上来时,千寻吃了一惊,三菜一汤,全都是她爱吃的,其中那道剁椒鱼头是她的最爱。
“没什么奇怪。”裴予陌笑着扬了扬眉,“每回饭桌上有剁椒鱼头,你的饭量就会大增。宋嫂说过,你最爱吃鱼,各式各样的鱼,但最喜欢的是剁椒鱼头,怎么吃都吃不腻。”
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千寻的心猛然一缩,突如其来的莫名感动。他夹了一块鱼肉在她碗里,说:“玩了一个上午,肚子一定饿了,快点吃吧。”
这餐饭吃得很长,裴予陌随兴所至地说一些过去的事情,包括他在美国的生活。
“在美国的6年,我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想你,想得心都痛了。我才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一定是爱上你了。”他从热汤腾起的雾气中凝视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没有和季滟同居,她仍是清白的……”千寻被动地听他说,一直没插话,听到这儿,不禁缓缓摇头:“但她的心已经交给你了。这比……比……”她迟疑着,措辞有些困难。裴予陌望着她,目光若有所思地闪烁着,唇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这比和我上床更严重!”他立刻如愿以偿地看到对面的女孩满面潮红,露出窘迫的神情。“你……你……为什么说得这样直接?”她讷讷地问。裴予陌轻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其实,他非常喜欢看她尴尬的样子,那样纯情,那样羞涩,一扫平日的漠然矜持,像个稚气的孩子。“撞到别人接吻都会脸红的女孩,你的脸皮还真是薄呢!”千寻凝神看他,突然问道:“那天早晨,你是故意的吧?”“什么?”他挑眉。“故意当着我的面吻季滟。”裴予陌眼睑半垂下来,注视着碗里的饭,脸部线条僵硬。“唔。”沉默许久后,他回应,“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结果让你失望了吧?”她说,有种揶揄的意味。他终于抬眼,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幽幽深深。“我希望有一天,你会为我吃醋。”千寻不发一言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走吧。”裴予陌站起身,掏钱付账。送她返校的路上,裴予陌变得很沉默。千寻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头,鞋跟“咔嗒”一声折断,她的身子朝右边倾斜。裴予陌没来得及扶她,千寻一下子摔倒在地。右脚的袜子被蹭破了,细细的脚踝渗出几滴血。他立刻蹲下身,着急地问:“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是高跟鞋的鞋跟断了。”她沮丧地说,“上次修过一回,又断了。”他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垫在她的右脚下。“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这是一条林荫小道,午后的行人很少。千寻立在原地,右手扶着树干,仰起头,看着被树枝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花白的阳光纷纷扬扬地泼洒在眼眸中,刺得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过了很久,裴予陌才回来,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双平跟的皮鞋,几张创可贴。他让她换上皮鞋,然后,掀起她的裤腿,要替她贴创可贴。“不用了,我自己来。”她想要阻止。“你好像总是在我面前受伤。”他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她白皙纤细的小腿上,一个疤痕摞着一个疤痕,狰狞而又丑陋。“这是怎么回事?”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的男子,抬起头问她。“没什么。”千寻自嘲地笑,勉强在唇角牵出一点弧度,“小时候我平衡能力发育不完全,经常摔跤。”“这不是摔跤留下的疤痕,而是鞭子或者藤条之类的东西。”裴予陌沉着脸说,继而眉头皱了起来,“有人虐待你!是谁?你的母亲?”千寻苦笑了下,轻描淡写地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妈妈也不是虐待我,只是教训我一下。不用这样大惊小怪吧,谁小时候没有挨过打呢?”裴予陌不说话。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浓重的寒意。他小心翼翼地将创可贴贴在她的伤口上,慢慢站起身。“千寻,”他脸上的神色渐渐转为温柔,“我发誓不会让你再受伤。”千寻出神地凝视裴予陌的脸,扶着树干的右手忍不住滑落。残破的阳光下,他的面孔如同泅了水的水彩画,慢慢滋长蔓延开来,成了模糊隐约的轮廓。
自此,千寻发现,她再也无法将裴予陌从自己身边推开,再也无法。~~~~~~~~~~~~~~~~~~~~~~~~~~~~~~~~~~~~~~~~~~~~~~~~~~~~~~~~~~~~~~~~~~~~~~~~~~~~~~
很多读者问到我锁文的问题,其实,我锁文也是迫于无奈。有些是因为即将出版,有些却是为了防盗版。我的文文是盗版比较严重的,据一些读者反映,几乎每篇文都被盗过。想到这儿,心情就有些沮丧。希望此文不要被盗了。最近也有开心的事,就是在jj原创评论区,看到一张帖子,题目是《超经典小说推荐——不看真的会后悔(精心挑选杰作带简介)》,其中就有我的小说,一共有三篇——34。《六月天微蓝》(完结)by心雯。。。。 。。。。。完美到无语的男主角。。。。 35。《红酥手》(完结)by心雯 。。。。。同上。。。。。 36。《对不起,我爱你》(完结)by心雯 。。。。。再同上。。。。。 只是简介太短了,呵呵,好像心雯只会写完美到无语的男主角。这个裴予陌好像也是哦……
不过,前面那三篇,因为读者的关系,加上自己心软,全部都是中间很虐,但喜剧收尾。昨日中午没事,自己重看了一遍,认为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作品是《对不起,我爱你》,最喜欢的男主是苏磊(他是以我的梦中情人为原型)。秦天朗也不错,林惟凯很适合作老公。裴予陌应该是最悲的一个吧?
稻草
失恋最有效的疗伤方式,便是展开一段新恋情。季滟不知道她和郝晨是怎么开始的,最初只是觉得他很善良,很阳光。高大而干净,给人一种英俊帅气的感觉。世间漂亮的男子很多,心地善良的男子也不少,但漂亮又心地善良的男子实在是太少了。那些个晚上,她借住在郝晨家里,夜夜睡在松软的床上,而他却蜷在沙发上裹着一条薄被熟睡。
白天,郝晨去上班,把钥匙交给季滟,告诉她可以自由出入。她问他:“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他对她笑笑说:“凭我的感觉。因为你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女孩。”季滟接过了他的钥匙,并跟着郝晨学画画。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她只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了。她热闹惯了,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在水里扑腾的感觉,而郝晨就是那根稻草。郝晨在优林广告公司作美术设计,有着不大的野心和小小的浪漫。每逢双休日,他都会背上画夹,骑着摩托车去郊外写生。和郝晨在一起,季滟心境清澈明朗,不似以前,总是为裴予陌的若即若离、阴晴不定而患得患失。季滟在郝晨家住了三个星期。临走前的晚上,郝晨买回几只大闸蟹加餐,两人美美地大吃了一顿,喝了很多啤酒。到半夜两点,季滟吃坏肚子,闹起了腹泻,郝晨二话没说背起她下楼。小诊所关了门,出租车一时打不着,他又背着她直奔医院。午夜的n城,街道上依然有行人。她一路上看到很多女人艳羡的目光,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背着女孩在街头狂奔,多么温暖的浪漫!到医院挂急诊,医生说是得了急性肠炎,得立即住院。郝晨又跑上跑下地替她办住院手续。等一切办妥,已是第二天早晨。输完液从昏睡中醒来,季滟看着守在床边的郝晨,眼里泛起泪光。
熹微的晨光从窗外照进来,笼罩着他沉睡的脸。她再次仔细看郝晨,他有端正的五官,气质洁净。虽然不如裴予陌英俊耀眼,但充满阳光。这,也许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平凡中的美好。
一个男人,完全不知道你的身份,却真心地为你做着所有事情,何况,他又有着那样让你心动的可爱。就在这个初冬的早晨,季滟决定将自己的爱情转移到郝晨身上。虽然搬回了季宅,季滟仍然和郝晨保持着来往。两人都有空闲的时候,常常一起去郊外写生,或者去看画展。听郝晨聊画画聊工作聊开心不开心的事情,季滟心里的痛慢慢减缓。她发现,自己已经对稻草产生了依赖,而这种依赖又渐渐凝固成了感情。然而,这个周末的上午,两人本来约好去看画展,临时却接到郝晨的电话,说家里出了点事,得回一趟老家。季滟正想问出了什么事,郝晨就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郝晨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回来了,也不和季滟联系。她忐忑不安,一连给他发了十几条短信,郝晨全都没有回应。到底出什么事了?季滟满心疑惑和不安,晚上回到家中,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到郝晨最近更新的博客,立即目瞪口呆:“回到老家才知道,母亲患了尿毒症,肾功能严重衰竭,医生说,如果要彻底治愈,必须立即换肾,否则就要每星期做一次透析,才能延续母亲的生命。我回到n城一打听,换肾手术至少需要20万元,还不包括手术后抗排异的药物费用。我倾囊而出,将工作两年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也只够做半年的透析,只好向同事和老乡借。其实他们也大多家境平寒,收入微薄,实在开不了口。但为了母亲,我只能厚着脸皮央求。另外就是多兼几份职……”季滟曾听郝晨说起过,他出生在湘西一个偏僻的小镇,17岁那年因父亲工作调动,全家搬到了省城,父母不久就离婚了。弟弟跟了父亲,母亲是下岗工人,供他大学学费已是不易,生活费全都是他自己解决。他心疼正上高中的弟弟,偶尔挣了钱还要寄给他。郝晨上大学时就到处做家教,周日还举着广告牌满街跑。郝晨贫困的家境和拼命打工挣钱的生活,是季滟根本无法想象的。她自幼锦衣玉食,社会经验缺乏,接触面狭窄,一直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从不耐烦去关心别人的事情。直到郝晨,这个和她过去所经验的完全不同的男子出现。20万元,季滟从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但对郝晨来说,却是他母亲的救命钱。
傻瓜,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季滟很是心疼,第二天直奔优林广告公司,郝晨的同事却告诉他,郝晨受伤住院了!季滟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为了给母亲挣手术费,郝晨到处接活,通宵达旦地做设计。昨晚郝晨上完班回家,又连夜赶自己接的活,今天一大早骑车把设计样稿送给客户,由于睡眠严重不足,郝晨骑摩托车下坡时,迎头撞上了路旁的木棉树。季滟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见到满头缠着纱布的郝晨,她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他说:“郝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家出事了?”郝晨费力地睁开眼,看见她,惨白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光彩。季滟伸出手去,轻轻地碰触他裹着纱布的额头,问:“疼吗?”“嗨!”他努力做出轻松的笑脸,“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缺钱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家有的是钱!”她冲口而出。郝晨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季滟决心不再隐瞒——“我叫季滟,我父亲是俞氏集团的总经理季安澜。你母亲手术费的事,全都包在我身上。”“我不能,”郝晨轻轻摇头,困难地说:“我不能用你的钱。”“算我借给你,好不好?”她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你母亲等着这笔钱动手术,你先用它救急,以后再慢慢地还给我。”看着那双琥珀般纯净的眼眸,郝晨无法拒绝。认识季滟以来,她的美丽,她的热情,时时牵动着他的心神,令他忍不住又舍不下。“郝晨……”她叹息地靠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服,听他沉稳而均匀的心跳,觉得异常温暖平静,“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吗?”郝晨什么也没说,用手温柔地圈住她,代替了回答。季滟以购买新跑车为名,央求父亲,开出了一张30万元的支票,交到郝晨手中。郝晨攥着那张支票,像是握着一颗少女的心。郝晨把母亲接到n城,季滟调动社会关系,让她住进了最好的病房,并请了权威的肾病专家为她会诊。换肾手术非常成功,郝晨母亲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感激之余,她真心喜欢上了季滟,认为她虽是豪门出身,却无半点骄纵气,对儿子又是一往情深。回老家的前夜,郝晨母亲拉着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一个好女孩,你不要辜负了人家!”郝晨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让他进退两难的地步。他承认,自己是喜欢季滟,和她在一起也很开心,但这就是爱情吗?他无法确定。深夜,郝晨走进卧房,翻开《中国广告》,看着那些水彩画,一共8张,每一张代表一年。整整八年,她仿佛人间蒸发了,踪影全无。在n城的两年,郝晨除了上班,就是关在房间里,画一些自己才懂的画。所有的画面,都无一例外地画了同一个女孩。只有郝晨自己知道她是谁。那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扎越深,深深地嵌进肉里。他看着最后一幅画,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恍惚看见那个女孩对着自己,安静地笑。
呢喃的声音似来自天际:“林熙阳,我不会忘记你。”
命运
她置身在一座桃树林中。仰头,天空是黯然而单调的灰色,沉寂地压在头顶。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浓雾,没有光,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在林中奔跑,似在寻找着什么,又像被人追赶,一颗心凄凄惶惶的,孤独无依。
绵延不断的雾气里,出现了一点点微弱的光,上下摇曳。伴随着一声缓慢而深沉的叹息,一个身影从雾境中凸显出来,渐渐在她面前汇聚成一个白衣少年。浓黑的头发,英俊的眉眼。白衣少年站在阳光底下,勾起唇角朝她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林熙阳!她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朝他伸出右手。近了,近了,再差一点就可以触碰到了……“千寻,快醒醒,你该下车了。”乐嘉嘉拼命摇醒她。千寻睁开双眼,第一眼望见的是从车窗玻璃外涌进来的光线,在黑暗中沉睡了太久,眼睛有些微的疼痛。“两个小时的车程,你居然睡得这么熟!昨晚又没有睡好吗?”乐嘉嘉关切地问。她知道千寻有失眠的毛病。近段时间,她明明睡得很好,为什么又会做那个梦?一而再,再而三,儿时的记忆化作梦境重复出现,梦里的她永远停留在14岁,也永远只能见到16岁的他。“你的准姐夫在等你呢。”乐嘉嘉贴靠在她身上,笑嘻嘻地说,“如果误了站,他会急疯的。”
知道千寻和裴予陌交往的事,乐嘉嘉像是抓住了把柄,少不了打趣。每回千寻都显得很尴尬。她愈是尴尬,乐嘉嘉就愈是得寸进尺。谁要她是第一个预言他们之间有暧昧的人呢?
车子到站了。人们争先恐后地挤向车门。千寻从座位上站起来,望向窗外。那样多的男男女女,她一眼就看见了裴予陌。无论何时,无论什么场合,他都是最耀眼闪亮的那一个。他立在站牌下,穿着米色的风衣,目光热切盼望地盯着车门。乐嘉嘉将车窗推开,探头冲他叫唤:“哎,裴帅哥,我将你的心上人安全送到哦!”
于是,她看见裴予陌笑了,以一种明亮的笑容,大踏步地走向车门,将刚刚跳下车的千寻拥进怀中。多么般配的一对佳人!多么赏心悦目的一幕!乐嘉嘉满心艳羡,又满心祝福。千寻,你一定要幸福!千寻和几个同学被老师派到郊县中学支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和裴予陌没有见面。
“还好,你没有瘦。”他下巴抵着她雪白的头顶心,温存地呢喃。“你好像瘦了。”千寻推开他,缓缓抬起头。干净的白色衬衫敞着领口,下巴的线条清晰而流畅,薄而性感的嘴唇勾勒出淡淡的笑意,深邃的双眸流转着温柔的光。“那是因为太想你。”分离一个月,那些寂寞的昼夜,使他的意念更加澄明,更加清楚地知道,他要她,用一生一世去呵护,去守候。唯一的问题是,她要他吗?离开人潮拥挤的站台,他们在梧桐大道上牵手而行。这条梧桐大道长而静谧,最适合情侣温馨漫步。到w城四年了,千寻还是第一次和男生这样肩并肩走梧桐大道。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温情丝丝点点从心头蔓延,宛如梧桐枝叶间闪烁跳跃的阳光。
路旁蹲着一个老头,是摆算命摊的。千寻突发奇想,停在他面前:“老人家,给我看看手相如何?”“怎么你也信这个?”裴予陌很意外,扬了扬眉。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受命运的摆布。总觉得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操纵着自己的人生。更因为那个纠缠自己的梦境,它到底暗示着什么?千寻期待解开谜团。老头执起千寻的手,仔细观看,暗暗吃惊。一个女孩子竟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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