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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金木崎母亲的预言画!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是诡异,这里到底是……她转头,一眼瞥见那边的沙发上搁着本《圣经》,她想:这里或者是穆懿房间里的密室,因此能够听到外面说话。但她只记得,昨天穆川逼自己服药的时候说过要囚禁她,但现在看来……

她十分地疑惑,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陆离忙把耳朵贴在墙壁上,这时只听见穆川的声音:“哥哥,现在他们都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穆懿反问,“你一大早地跟着辻友绘过来,又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

“她说陆离在我这里,对不对?你昨晚一直在找她,对不对?”穆懿忽然提高了音量,听得陆离心头一跳。

一阵死寂。

只不知道穆川跟穆懿这个时候是什么表情。良久,陆离才听到穆川冷笑一声:“对,我是忘记不了她。那又怎么样了?”

“你忘记没忘记她,我没兴趣知道。只是你要囚禁她这件事,被辻友绘发现了,然后她用调包计把自己跟陆离换过来,然后带上你去‘捉奸’,是么?如果不是我早已发现,转换了房间,你知道事情会多难看?”他厉声地:“辻友绘不过是个无知少女,使着性子,只要能够解除婚约,留在辻影久身旁,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小心别被她利用了!要记住,我们才是姓穆的,其他的都是外人!”

穆川失笑:“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哥哥又何必用教训小孩子的语气来对我说话。自此以后,我不再管西京门的事就罢了!”

接着,陆离只听到忿忿摔门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匆匆离去。那边的房间里,又复归一片宁静。

她正失神地想着,忽然听到墙壁那边轰然响动,她忙离开原地,抬头只见挂着油画的那面木质墙壁缓缓沿轴旋转,亮出一条通道,连接着两边房间。房间的那头,穆懿正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向自己。

、一夜后(二)

不知道怎的,她忽然有点怪异的感觉,像是不敢迈出那一步。

“他们已经走了。中间发生过什么,你无须要知。”他抓过桌面上的烟盒,从中抖落一支烟,抬头见她一脸茫然,又把烟放下,平静地:“穆川现在依然怀疑你在我这里。等过了些时候,我再把你送走。”

陆离却是慢慢地摇着脑袋。

她抬起眼睛,看向穆懿的,只见他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她想起来了,昨天夜里紧紧盯着自己的,便是这样一双眼眸。

忽然想起刚才那少女的话,便明白过来了——

昨夜的事,不过是因为他把自己错当成他的未婚妻了。

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如此荒诞,颠三倒四,伤痕累累。

陆离莞尔,却是表情僵硬:“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亲人,朋友,不是已经被这个男人的弟弟给杀死了么?为了穆川口中的爱,扭曲的爱。

穆懿忽然想起,两年多前他遇到这个少女,从车头镜里瞧着这少女,他问她:“你要到哪里去?”她只茫然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两年后,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可是有什么东西却不一样了。

她平静地站在那里,却是心神不安,几乎毫无意识地,便朝一侧长几上的烟盒伸出手去,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我哪里也去不成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认为我什么时候安全了,就让我离开吧。”

嘴角似乎隐约浮上笑意,嘲讽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手触到烟盒的刹那,手指忽地一热,已是被另一只手捏住,带离了那烟盒之上。

那个男人,眼前这个男人,一言不发,只是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说:“昨天晚上的事……”

他手上的温度传过来,在这个无助的时刻,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似乎便是她所能够捉住的一切。她忽然想起昨天夜里,这个人同样紧紧地捉住了自己的手,指头根根紧扣,像从未分离过。

不对,自己只是替身。

陆离甩开他的手,抬起眼睛,目光却越过穆懿的肩头,只投向那扇墙壁门的巨大油画上。她有点不解,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问的既关于那油画,又跟油画无关。

穆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没有一丝要道歉的意思。

对的,他怎么可能道歉呢?他可是夜叉王啊。

陆离忽然漫漫地一笑,无力地滑到沙发

中:“我不知道你又要利用我做什么。但你认为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也不是,所以怎样对我也无所谓吧。”

穆懿沉默着,良久,“我现在有事情要去处理,你在这里,不要离开。”他缓缓地松开手,抓过沙发上外套的时候,听到她在耳边自讽一笑:“我能去哪里呢?”

穆懿无话,拉开门往外走去。

然而在一只手触到门把的刹那,他停住脚步,背向她:“昨天晚上,我由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抱着的人,是你。”

、一夜后(三)

辻友绘在房间里,寂寥地抱着一面镜子,蓦然听到身后传来焦急沉重的脚步声。她忽然预感是哥哥要来,忙丢开那面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伸手把脑后松松挽着的头发散下。

辻影久迈着步子踏入房中,因为脸色阴沉,面上的疤痕显得更为可怖。

还没走到辻友绘跟前,他已一脚踹掉她脚边的镜子,哗啦一声,散作碎片。辻友绘跟身后的拓也都是一惊,拓也已上前护在辻友绘身旁。

辻友绘亦沉下脸,轻声地:“拓也,你先出去。”

拓也面色迟疑,仍是站着不定。

“还不出去?!”她提高了音量,眼睛却是死死盯着辻影久。

拓也背转身子离开,却听辻影久怒极,声音却是极度冰冷:“穆懿要解除婚约!”

拓也心上一震,脚步却不敢缓下来,他掩上门离开的时候,从逐渐缩窄的门缝里见到辻友绘刻意地掩饰着自己的错愕,只一脸镇定:“是么?我做错了什么?”

门重重关上。

拓也吁了口气,背转身子倚靠在门上,竖着耳朵听——

辻影久:“我没想到,你竟然瞒着我做了这么幼稚的事。自以为是,自把自为。”他音量提高,房中又是一阵物件被摔砸的声响。

辻友绘冷冷地笑:“这样不是很好?我无法出嫁。哥哥又是统主了。”

“你太自作聪明了!自以为自己在帮忙!”

“我没有!”辻友绘忽然高声地:“我只是在帮自己,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只是不想离开哥哥……”

拓也垂下脑袋,烦躁地把手伸入裤袋里去掏烟,却想起辻友绘不喜别人身上的烟味,又把手伸出。

房中一阵咆哮怒骂声,似乎是辻影久在叱责着什么。这个瞳门的统主,尽管毒辣专制,但拓也从没见过素来疼爱妹妹的他,竟会这样叱责辻友绘。房里渐渐静下来,只传出辻友绘低声抽泣的声音。

门腾地被猛推开。

辻影久板着脸从房里踏出,正眼不瞧拓也一眼,就此离开。

拓也捏紧了拳头,猛地推门进房。

辻友绘匍匐在地上,像绸缎一样的黑色长发披覆下来,丝丝缕缕地落在她脸上、脖上、地上。她抬起脸,满脸泪痕,眼眶里的泪仍不住地落。

“哥哥终究还只是把我当成工具呢……”她失神地一笑,那神态极凄美极动人。

拓也默然上前扶起她,在手指触到她手臂和肩膀的一刹,他开口:“小

姐,你跟统主毕竟是亲兄妹……”

辻友绘摇摇头。她不能说,她不能说辻影久不过是养子。

这个她最爱又最恨的人……

她还是要为他守着秘密。

她只是抬手抹去眼角泪痕,装出笑意:“我没事……”

拓也深呼吸,扳过她的肩膀:“拓也一直在小姐身边,无论小姐开心也好,寂寞也好……”他盯着辻友绘的目光热切,她一怔。

他一咬牙,豁出去了:“小姐有没有想过,如果统主不在了……”

辻友绘一言不发,一掌扇在他脸上。

拓也不闪不避:“拓也会一直在小姐身边……”没等辻友绘反应过来,他已经扳过她的肩膀,要吻她。她大惊,又是一掌,对方却丝毫不闪避,硬生生地承受了。

“你出去!”她颤声叫着,身体不住颤抖。

拓也轻轻放开了搂住她的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深深鞠躬,转身退下。

辻友绘忽然觉得全身乏力,软软地垂倒在地上。眼前,只有那碎作满地星屑的玻璃镜片,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一夜后(四)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听到瞳门跟西京门要解除联姻关系,在穆宅守护的人都不免有点松懈。毕竟,这些天下来的工作强度太大了,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事情生变。

但最有意思的是,越往穆宅内部,戒备就越松弛。这跟对各国元首的保卫系统又大不一样。

因为瞳门也好,西京门也好,毕竟是杀手组织。

身为统主的人,本身就是杀手中的高手。(只是对于穆懿,自从两年多他灭掉其余三大家族以后,就不再有他下手的传闻了。)

穆懿未免打草惊蛇,让穆川或其他人怀疑,并没派人看守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房间。他本是个谨慎寡言的人,对谁都放不下心。

此时,既没人想到在统主穆懿的房中,藏匿着一个普通的、并非杀手的少女,也不会有人预料到,危险已经渐渐逼近她。所有人都只为捕捉到的关于西京门和瞳门解除婚约的消息而不安。

陆离从未试过这般烦躁,心上乱纷纷的,穆懿那句话一直萦绕耳边。

——“我由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抱着的人,是你。”

她看向墙壁上油画中的自己,无力地笑笑:“他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画中的自己,倔强地瞪着一双眼,无声地看着她。然而眼神中,是掩不住的不安。她盯着那画良久,却忽然感到背部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她向来不相信杀气这种东西,现在却觉得似乎房中有股凌厉之气。她勉强安定下一颗心,笑着自己:或者因为这是在杀手的房间内,所以才有一股杀气?

她伸手摸到身侧的台灯上,拧亮了,从桌面上整齐叠放的书刊中抽出本《时代周刊》,想看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好忘掉他的话。她的目光落在封面那people of the year(年度人物)标题上,却赫然瞥见台灯在地上投射出的光亮中,现出一道长长的人影。

陆离吃了一惊,已经意识到在自己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有人。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因吃惊而喊出声来,同时心里想着怎么办。然而她放在书页上方的手却抖个不停。

陆离的目光略略抬起,这才发觉房间一隅弥漫出一股近乎无色的烟雾,只是无声无息无味,她忙捂住鼻子,要往房外奔去,却已来不及了。

地面上的黑影一晃动,自头顶上方传来一把有点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了,陆离。”

她意识清醒,却身子无力,感到腰间忽然一阵异样。低头看时,自天花板上方垂下细

长有劲的绳索,带着腥涩的药味。绳索套牢了她,往上一提。她整个人便瞬间离了地面。她强压内心的震动,回头一看,竟看到尹迟的脸。

、新教父(一)

“替我把拉链拉上。”颂眉简洁地命令。身后的人上前,为她拉上链条。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仍是一头短发,却洁净服帖地贴在两侧,更衬托出她尖尖的下巴。纯白色的简洁礼服包裹着她小麦色肌肤,只恰恰在锁骨处露出半朵红色睡莲刺青。

挽起镜前的缀珠片细条小袋,颂眉掉头离开,推门而出。

外面是个华丽世界。上流社会的小小倒影,便尽在于此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放眼望去都是白人。虽在纽约的希尔顿饭店内,却故意说着伦敦腔牛津腔法国口音的英语,谈论着刚刚过去的渡假。

她简直是个误闯入洋人之地的亚细亚孤儿。

不对,她是东方鸦片。

与她擦肩而过的男子,都斜眼偷偷看她。场上亦有好些亚裔美人身影,但都像拼命绽放的花,因花瓣开得过盛,香味太溢,倒缺了她这样的神秘感。

颂眉紧抿着嘴唇,眼神坚毅,然而锁骨处欲露未露的半朵睡莲,却妩媚异常。她挑起眼眉,不去看擦身而过的人,只信手从穿行其间的侍者托盘上,端过一杯香槟,目光寻觅着某人。

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人身上。

将要四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二十八九,深褐色头发,意大利人长相,眉宇间酷似金木崎的外公。正端着酒杯,一只手搭在另一只的手臂上,偶尔纵声大笑,不问场合。除了意裔遗传外加美利坚国民性,更因豪迈。

那是身为vasari家族新一代教父的豪迈,心知这偌大的宴会厅,众人无论看什么,终究都在偷偷注视他。众人无论做什么,终究都唯他马首是瞻。

因这觉悟,他便笑得放肆。

颂眉转身过去,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只略略一抬眼,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只打了个照面,她便从他眼光中读到了一切。

自小作为别人的宠物、玩物般成长,吉那瓦的心思她亦能猜透,更何况这个把一切都写在脸上的西方人——lorenzovasari,金木崎的舅舅。

他有意要开口,她却已飘远。

又一个美人搭上来,故意向他借火,他笑笑,很快把刚才那个神秘的东方美人丢到脑后。

然后主持人宣布:“让我们的教父上台,为我们发表他的独到见解!”众人笑着拍手,还夹杂着贵妇人的欢呼声。lorenzo走到台上,冲着台下的女士们做出飞吻的动作。

颂眉在洗手间内,对了对表。

下午

两点整。

她换上另一套更利落方便的白色礼服,好整以暇,然后对着镜子慢慢地抽了一根烟。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lorenzo说完最后一个字,以他富有蛊惑性的微笑,向台下听众致意。数个贴身保镖紧跟而上,他在簇拥下穿过边门时,按照安排,进入休息室内,礼节性地与会议组织者寒暄。

与此同时,他的有关保卫人员趁此时间变换岗位,重新布置警卫路线。

在洗手间内的颂眉对了对表,把烟头碾灭,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lorenzo出现在酒店西门,他走到停靠在门前的黑色菲亚特前,回身朝面前众人挥手致意,这时一堆新闻记者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问着问题。

他富感染力地一笑,正要回答。这时,事先隐藏在距离车子3米远处,混入记者群中的一名黑发青年亮出了枪支,扣下扳机。

子弹射出的声音,破空而来。

4发子弹连续击出,径直朝lorenzo方向飞去。自拥挤的人群中发出锐耳的尖叫声,人群乱作一片。lorenzo的贴身保镖一手掏出枪,边喊道:“退后!快趴下!”

然而子弹却毫不留情地,迅速击中了lorenzo身旁的两名保镖。其中一人的前额被子弹贯穿,当场倒地。因为出席商业活动,lorenzo今天身上并没带枪,但他毕竟是vasari家族的教父,很快镇定下来。

他飞快闪到另外两名保镖身后。

忽然有道黑影纵身一跳,飞身扑向那名杀手。由于身体的冲撞,凶手的最后一发子弹打高了,击中了街对面的一栋商铺,击碎了橱窗玻璃,响作一片哗然。

千钧一发之时,lorenzo身前的两名保镖忙把他塞入车厢内。这时他只听到最后一声枪响,然后有人喊道:“凶手死啦!凶手死啦!”

保镖命令司机:“赶快开车回去!”

lorenzo只喝令:“等等!”

他朝车窗外看去,这时警方已经散开人群,自人群散开留下的路中,可见凶手已经倒在血泊中。在他身旁,是一名身着白色礼服的女子。她脱下了高跟鞋,只赤着双脚,礼服下摆已经染上了血迹。

他蓦然记起那个东方美人。

于是沉声吩咐:“打电话给凯奇警长。”

、新教父(二)

再次见到她时,已是第二天晚上了。

lorenzo正处理完公务,听到叩门响,抬头时,却见一个短发麦肌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昨日救她那人。今天颂眉只穿了件白色衬衣,深色长裤,裹住她流利曲线。

一进来,便落座他对面。“听说你找我?”毫不客气,也无寒暄,单刀直入。

“谢谢你昨日救了我。”lorenzo向颂眉递过香烟,她抽出一根,在他递过来的打火机上点燃。他继续笑着说:“希望昨天在警局,他们没有对你盘问太多。”不动声色间,暗示了还是靠自己那层关系,她被迅速释放。

“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她吐出一口烟,定定地看向他:“也并非什么见义勇为。不过是为钱财罢了。”

“为钱?”正转身为她倒酒的lorenzo,端着两个酒杯走过来,挑着眉头看她。

“我接到线报,说有人要暗杀你。我做杀手已久,心生厌倦,想换个身份,做保镖或者不错,于是去碰碰机会,看能不能邀功。”

“以你这样纤弱的美女,去当保镖?”他递过一杯酒,嘴角含着笑意。

颂眉没接过,只扬起下巴,锁骨处的线条落在他眼中,更显诱人:“很多场合,女人活着比男人有用。你不觉得吗?”

“开个价。你要多少钱?”他觉得这女人有意思。

她交叠着两腿,以无名指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烟,姿态千回百转:“你觉得我值多少?”笑得不卑不亢,若隐若无,让男人看了好生难耐,不知道眼前这女人,到底笑了没有,又因何而笑,总想一探到底。

“颂眉小姐,你自是个无价之宝,就像那东方的鸦片,让人上瘾。”lorenzo一笑,不再自持,已经逼上前来。

她看着他眼底的欲火,一切都了然。

是的。一切布置,不就为了这一刻么?

“你不亲自尝试,怎么知道会不会上瘾?”说着这样逗弄人的话,她却纹丝不笑,冷若冰霜,然而最能挑逗人。

他按耐不住了,把长桌上的物事一手扫落,把她翻身按倒在桌上。

被他压倒的时候,她昂头看着天花板,任由男人在她身上啃咬噬舔。心里却暗暗想着:新的风暴,即将被掀起了。

、新教父(三)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穆懿往房间走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步跟平常不同。

心头,似乎有种叫“期待”的情绪。

他有点警觉。

作为西京门的统主,就是一个无任何感情的人。他不允许自己被任何情绪所左右。房间就在走廊前方了,他却没有走过去,只站在走廊上,对着敞开的窗,从裤袋中掏出烟,点上。

用两支烟的时间。

香烟的微涩停留在唇舌之上,久久未散。心静下来了,他竟然反倒觉得烦躁。

猛地一阵咳嗽,他把烟头扔了,捂着嘴,压制住那声音。

渐渐平静下来。

烦躁也好,期待也好,都是一个情绪。

对他这种人而言,情绪,只是没有出息的代名词。

他没有感情么?不,他根本不容许自己产生情绪。

把所有想法抛在脑后,定了定神,穆懿把手放在冰冷的门把上。

门把发出蓝色的明亮亮光。

读取指纹成功。

他旋开把手。

陆离不在房内。地上有一本《时代周刊》,书页摊开。他俯身上前拣起,放到桌面上,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他疾旋身,快步迈向里间。

房间里不仅不见陆离,连那面本该挂着她画像的墙壁上,亦是空空如也。

穆懿捏紧了拳头,又松开,下意识地把手掏到裤袋里去摸烟盒。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身。

穆川正站在门前,绞着手臂看向他。隔着两人中间冰凉的空气。

就像隔着一片透明的、波涛涌动的暗海。

穆懿看着眼前这个弟弟,忽然觉得他陌生。他的脸上,从来都只挂着嬉笑张狂的表情,像是一个努力要得到大人专注的小孩,做出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只希望这个弟弟早点成熟起来。

却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有了长于世故的微笑,和眼底的狠意?

他边打量着这弟弟,便沉声地:“在哪里?”

穆川放下抱着的双臂,以洞明一切的眼神看着他:“我早知道你喜欢她。”

穆懿沉声逼问:“你把她(它)藏在哪里?”

穆川失笑:“你已经从我那里夺走她了,连一幅画也没留给我。你现在问我,那幅画在哪里?”

穆懿再次清晰地重复问题:“她人在哪里?”

穆川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情:“你不是把

她藏起来了?现在反倒来问我?”

穆懿死死盯着穆川的脸,并没从他脸上看出半分说谎的迹象。他的演技已经这样好了?还是说,他从来都在自己面前演戏?

门边传来极不稳重的脚步声。龙一跌跌撞撞地奔入,前额满是汗珠。他来不及擦,却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两人从没见过这个向来稳重沉默的手下如此仓皇,都同时回身看他。

没等穆懿来得及责备他的惊慌失措,龙一已喘着气道:“vasari家族的教父,lorenzo,死了!”

他一句话分成三截,每个重音落在穆懿心头上,都是一击。

穆懿陡地抽了口气,一旁的穆川已疑惑地:“怎么死的?他是个最为怕死的人,保卫如此森严。每个见他的人都要事先搜身,连到他床上的女人也不例外!”

“验尸报告上说,是被毒死的。”

穆川瞥了一眼穆懿,才又轻声嗤笑:“毒死他的可能性,比远距离狙击他更难。他就跟中国古代的皇帝一样,食物全都让人试过毒。”

穆懿却上前一步,沉声问:“新闻播出来了没有?”

龙一用手擦着额上的汗,睁着一双骇然的眼睛:“根据我们的人收到的消息,他是昨天下午死的,但刚刚的新闻才发放他死去的消息……”他的肩膀像他的声音一样哆嗦:“vasari家族企业的接管人,现在是金木崎……”

穆川猛地一手扫向桌面,物件噼里啪啦纷纷掉地。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地下王国的vasari家族,也已经被金木崎接管。从lorenzo死后到放出消息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内部的一番权力争斗,必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然而此时此刻,大局已定,金木崎大权在握了。

穆懿很快平静下来,看向龙一:“从听到的消息来看,他是怎么死的?”

“就死在办公室里。死前有一个女人去找过他,还是他亲自把她送到门外的,他们也不曾吃过东西。事情很蹊跷。反正现在,整个vasari家族上下都在找那个女人。”

穆懿点点头。

穆川两手撑在长桌上,陡地抬起眼:“陆离就在金木崎的手上!”

、新教父(四)

这里是梦境吗?

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但在那花园内似乎站着两个少男少女。少年只专心地摆弄手中的枪具,少女在他身后喊着:哥哥。那少年转过脸来,忽然消失了。

“别动。我正在把你画下来。”身后忽然有另一个少年的声音,那少女吃了一吓,回头去看那人的脸。

然而一阵浓雾逸过。

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前方只有灿目的光,陆离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皮,睁开眼来。

“别动。我正在画你。”那声音如此熟悉,她放下手臂,见到栗色头发的少年坐在她的床头,修长的手指在纸面上簌簌滑动。半长的头发落在他的脖项间,随着光影晃动。

金木崎!

陆离蓦然心悸。

这情景,似曾相识。曾经她亦是这样醒来,不知身在何方,只见到一个在花园中静静作画的少年。

她抬眼看去,只见金木崎身后的淡绿色墙壁上,挂着的画像上,陆离有点忧郁的眼眸,正睁视着画像外现实世界中的自己。

金木崎头也不抬地,仍自画着:“总觉得母亲的画里,只画出了你的模样,却没捕捉到你的神韵。”

陆离的身子一动不动,只目光偷偷扫视房间,却没发现任何可以用来防卫的小刀。

停下手中的笔,金木崎把手中的画板竖起,翻转过来,递到她跟前:“你看这幅画,跟你像吗?”

陆离别过脸:“你想怎样?”

金木崎瞄了那画一眼:“怎么?有什么问题?”他嘴角微微翘起:“画上的你那么安详文静,像是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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