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轻轻拨开贴在江辰脸颊的头发,小声地说:“其实我真的怕你妈,怎么办?”
他依然沉睡,我叹口气坐到床边,用脚捞了很久的拖鞋都没有捞到,才想起我是被江辰直接从浴室扛到卧室的……
哎哟大半夜的害羞真是……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想一些黄色废料真的是很脑残。
我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到浴室门口找到拖鞋,汲着拖鞋到阳台看着路灯喝水,天欲亮将亮,上次江辰被我丢下去的衣服还零散地散落在三楼那家人支出来的篷布上。江辰知道的时候吓唬我说要把我的衣服都丢了,我手里有他的信用卡,所以我一点也不怕。
“小希。”
我回头,江辰抱胸倚着阳台门,黑暗中我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说:“在想什么?”
这是今晚他第二次问我在想什么,而我依然在想他妈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他。
我摇摇头,“做了个噩梦。”
他走过来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梦到什么?”
“妖魔鬼怪。”
他搂紧了我,暖暖的体温缓缓地从他身上渡到我背上,他说:“陈小希,你不能害怕了就跑。”
我开玩笑说,“那要看你妈这次的火力程度了。”
他突然抬收用虎口卡住我下巴,用力掰转过我的脸,从我身后侧吻了上来。我能感觉到他的不安,他的舌尖探进来时还带着微微的颤抖,这样的颤抖像是带着细小的电流,那电流吸引着我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我转身反手搂上他的脖子,轻轻地用舌尖点触了一下他的唇瓣,他趁机卷住我的舌头,拖进他嘴里用力地吸到我舌根发麻,我有种错觉,觉得好像要把我吞下去的感觉。
唇舌辗转间我听到他恶狠狠地说:“陈小希你这次再跑了我们就没有下次了,我说到做到。”
我想说这位先生您是怎么做到贴着我的嘴还能讲出这么一大段话的?我还想说这位先生您用这么激烈霸道的表达方式跟你一贯冷漠镇定的形象不符,您这样子表现起来角色不连戏很不敬业呀。
江辰松开我的时候我必须攀着他才能稳住发软的脚,他捏了捏我的脸说:“你的眼睛里都是雾气。”
我没明白过来,主要是这句话和上一句话表达的内容差距太大,他思维太跳跃,我有点跟不上。
第二天上班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甚至连傅沛跟我说他把出版漫画的事谈成了,还谈了一个很不错的价钱时,我也仅是扯了一下嘴角表示我其实很开心只是面部表情不给力。
快下班的时候接到江辰的电话,他说他现在走不开,让我去机场接一下他爸妈。这让我觉得很不合理,不合理的地方在于接他们的地点——机场,什么样的人会在两地大概就是“起飞——唱一首流行歌——降落”这样的距离里选择飞机这样的交通工具?答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的有钱人。
傅沛很好心地送我到机场,当然我觉得他可能因为预感到我将会成为漫画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所以他现在必须巴结我。
我在见到江辰爸妈的面之前一直是很紧张的,甚至几次紧张到一深呼吸就有作呕的冲动,我还自我安慰说实在不行我就假装怀孕吧,她不要儿媳妇总不能不要孙子吧?或者说一见面我就为当年的年少无知做一段声情并茂的忏悔……总之我心里作了很多的自我建设,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因为她而觉得受伤,要坚持巴结原则,她打完我左脸我就凑上右脸去……
但在我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彻底释怀了。打个比喻,我原本指望她对我的厌恶是扇一巴掌所能解决的,没想到她觉得必须要腾空飞踢我才能解恨,而我又不愿意被飞踢,所以就算了吧。
用了这么个精妙的比喻我还没有说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具体就是江辰她妈带了一个女的,不巧那个女的我认识,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都痛恨着,那个女的叫李薇。她高中时期一直以阴魂不散的姿态在江辰身边晃悠,每每让我见了就觉得哎呀这女的怎么比我还不矜持啊……
我相信江辰他妈不会神通广大到知道我在心里默默地讨厌着李薇,但我也相信江辰他妈不会无聊到带着李薇来参观城市建设,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江辰他妈看着我的眼神里并没有一种我们称之为善意的东西。
但虚与委蛇是必须的,我毕恭毕敬地说叔叔阿姨好,我是陈小希,江辰有事来不了,让我来接你们去医院和他碰面。
江辰他爸点了点头,“你好。”
江辰他妈从鼻孔发出介于“嗯”和“哼”间的一个微妙音节。
倒是李薇很热情地来拉住我的手说:“小希好久不见,你变漂亮了。”
我呵呵干笑:“你还是这么漂亮。”
我阴暗地认为她说“你变漂亮了”是在暗示我以前很丑,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更讨厌她了……
虽然我讨厌李薇,但我还不是不得不承认李薇很漂亮,她的漂亮还透着那么股聪明劲儿,用司徒末评价她老公的科学家美女同事的话来说就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这事儿,可招人讨厌了。
计程车上我努力寻找了两个话题想要跟长辈拉近距离,这两个话题分别是坐飞机会不会晕机和飞机餐好不好吃。其实我还有很多话题的,像是空姐漂亮不?身材好不?裙子短不?但鉴于他们对我前面两个话题的参与热情不高,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快到医院的时候我打电话让江辰出来大堂等,但我们到的时候还没见到他,于是我又给他打电话,他说在过来的路上。
大概一分钟以后,穿着白袍的江辰出现在大堂,他视线扫到李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询问地看着我,我耸耸肩。
江辰和他爸妈似乎也有点疏离,不过这个可以理解,江辰的脾气怪,他家两老更怪。
简单说了几句话,江辰他妈说:“找个地方吃饭吧。”
江辰脱了白袍递给我,我把它叠好了塞在包包里,他接过李薇手里的行李袋,这个行李袋一路上李薇揽得死紧,生怕我冲上去拎了跑似的,而且行李袋之大,我怀疑里面藏了一句死尸,或者一个奸夫。
路上江辰小声地跟我解释,李薇的爸爸是我们镇里的教育局局长,和他爸是好朋友,这个我明白,镇长局长肯定是好朋友,就跟班长和学习委员一般都狼狈为奸一样。
吃饭的时候江辰他妈好像突然想起我的存在似的,“陈小姐现在在哪里高就?”
“叫她小希就可以了。”江辰抬头说了一句。
我忙回答:“在一家设计公司。”
“外企还是国企?”
我吞一吞口水,“民企。”
“哦,规模如何?”
我说:“三个人。”
在场的人除了江辰都停了筷子诧异地看着我,这让我怀疑我刚刚是不是口齿不清把“三个人”说成了“杀了人”。
半晌之后江辰他妈又说:“陈小姐有没有考虑过换工作?”
我觉得她比较想问的是陈小姐有没有考虑过换男朋友,可是不好意思呀这位太太,我缠了你儿子太多年,半途而废的话会显得我为人很没有毅力啊。
于是我摇摇头说:“没有。”想了一想补充道:“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她已经不再费心掩饰她那鄙视的眼神,直接略我跟江辰说:“江辰,李薇辞了职准备要考你学校的研究生,所以打算在x市住一段日子,你那儿反正空了一个房间,让她住你那儿,你李叔叔他们也比较放心。”
江辰头也不抬,“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她把筷子啪一下拍在桌子上,声音之大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内力深厚,我甚至怀疑等下服务员收拾桌子的时候必须把筷子从桌子里抠出来。
因为我在胡思乱想所以做和事老的良好机会没赶上,反而白白落在了李薇手里,对此我很痛心。
李薇微笑着拉着江辰他妈的手说:“阿姨,您别生气,的确是不怎么方便,我住旅馆就好了,反正也不是多长时间的事儿。”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江辰一脚,他抬头疑惑地看着我。
呃……其实我也不是知道为什么要踢他的,只是突然觉得气氛到了……
江辰他妈不依不饶,“怎么不方便了?你和李薇从小一起长大,长辈们都信得过你们,而且让一个女孩子独自住旅馆太不安全了。”
我秉着机不可失的精神立马跟着话尾拍马屁:“是啊,非常不安全。”
不过好像我的身份不适合讲这样的话,因为我一讲完饭桌上又陷入了沉默。于是我缩了缩头决定接下来我打死不说话了。
“你也不想想房子是谁买的?”江辰妈拍着桌子说,“难道我连邀请朋友来住的资格都没有吗?”
江辰不再说什么,只是把我挂在椅子上的包包拿下来,从里面找出他家钥匙,然后递给李薇说:“我妈说得也没错,你一个女孩子家住外面的确也不安全,这是我家的钥匙。”
情节直转急下,江辰突如其来的通情达理让还在表演火冒三丈的江辰妈也愣在当场。
江辰又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李薇:“我记得你有驾照,在这里有辆车出门方便点。”
李薇这下也不敢伸手来接了,求救的眼神看向江辰妈,江辰妈又看向江辰爸,江辰爸沉声说:“江辰,你这是干什么?”
江辰把钥匙放在李薇手边,语气倒是很平和,“这本来也不是我的车。”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在桌子下拼命扯着他的衣摆,心想你要叛逆什么的也不要挑我在场的时候,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怂恿你呢。
他握住我的手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但我没明白过来,等到我明白过来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他说:“爸妈,我跟你们说过了,小希是我女朋友,我现在跟她住一起,我们想结婚,希望得到你们的同意。”
“我不同意。”江辰他妈说。
我心想我也不同意啊,我还没被求婚呢……
江辰捏紧了我的手,说:“不同意也没关系,当年我考大学选专业你们也都不同意,而且你们也不同意我当医生。”
我的心情介于“拜托你闭嘴别害我了”和“站起来鼓掌说好帅”之间,很矛盾。
眼看江辰的爸妈就要发飙了,包厢的门却传来了叩叩的两声敲门声,服务生进来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我这才发现包厢里的服务灯是亮着的。
“买单。”江辰递给那服务员信用卡,一直在我包里的信用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
服务生退出去之后,江辰说:“李薇钥匙我已经都给你了,你也认识我家的路,吃完饭就麻烦你送我爸妈回去休息,我今晚有手术,明天休假再带你们出去逛逛。”
说完他也不管他妈拍着桌子说你给我坐下,一把拉起我,“送我去坐地铁,我没有地铁卡。”
我一边被他拖着走,一边回头说:“叔叔阿姨再见。”
江辰走在前面,我在身后攥着信用卡亦步亦趋跟着,大概走了有二十来分钟,他停下脚步,我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旁和他并肩。
他牵住我的手缓缓向前走,“陈小希,我小时候他们常吵架。”
我安慰他,“我爸妈也常吵架,我妈还说要用菜刀把我爸切成肉沫包饺子。”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你瞎掰的吧?”
我摸摸脖子,“这你都能看得出来。不过我想说,你刚刚那种表现,让我感到压力很大啊。”
他不理我,继续说:“常常是我在琴房练琴,他们就在外面互相诅咒,拼命地辱骂对方的祖宗十八代,或者拼命地用言语侮辱质疑对方繁殖下一代的能力。作为和他们同样祖宗又是他们下一代的我,感到压力很大。”
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贫嘴不是你的路线,不能帮你修饰出一个浪荡不羁的形象的。”
他掐了一把我的脸,“真烦,你说他们怎么不离婚呢?”
我实事求是地分析:“离婚的话他们对单位组织不好交代。”
他笑了,“你怎么知道对单位组织不好交代的?”
我说:“我小时候觉得我妈很凶,劝我爸娶别人,他就是跟我说对单位组织不好交代。”
江辰又伸手来掐我的脸,“怎么天大的事到了你那里都变得很搞笑?”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赋。
“走吧,咱们坐地铁回家。”江辰松开牵着我的手,揽着我的肩,“我没钱没地铁卡……”
恰好是下班时间,地铁里塞得跟咸鱼罐头似的,我后背抵着车厢壁站着,江辰站着我面前,双臂撑在我身体两边,替我把人群阻挡开去。
我仰头看着他眯着眼睛一直笑,他被我笑得莫名其妙,“干嘛?”
我说:“嘿,电视里男女主如果在拥挤的车上一定会有一个这样姿势的,用身体挡开人群,你好浪漫啊。”
他一脸“真是受不了你”的表情。
我站直,倾靠过去笑眯眯地搂住他,脸贴在他胸膛上,双手搂在他腰后面交握。
我说:“江辰,我明天可不可以不请假陪你爸妈,我明天得和客户商量漫画内容,而且很久没被人看不起过了,我得缓缓。”
其实我是觉得明天我在场的话场面不知道又要多尴尬了,还不如别出现扫兴。
他点头,说:“可以。”顿了一顿,他又说:“委屈你了。”
我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江辰,我好爱你啊。”
他有点不自在地别开眼睛,低声地发出一个“嗯。”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突然低头问我:“怎么办?我现在没房没车了。”
我假装很认真地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这样吧,你忍我好吃懒做,我就忍你没房没车。”
他笑着低头用他那边有酒窝的脸颊,轻轻地蹭了一下我的脸颊。
第四十四章
还有两个站到家的时候江辰手机响了,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我伸进他口袋把手机找了出来,按通了举到他耳边。
他低头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对着手机叫了一句:“妈。”
然后是长达五分多钟的沉默,在吵杂的地铁里我只能勉强听到像是“死”、“滚”之类发音简短感□彩丰富的字眼,可能是小学的时候造句这样子的作业做多了,我根据他妈平时的行为作风,用我现在听到的只言片语造了一些句子:你让那个死女人滚!要么我死,要么她滚!死人,是不会滚的……好吧,我小时候造句常因为异于常人而被老师打叉。
最后我听到江辰沉声说:“我不会听你的,就这样吧,我现在有事。”
我想说我要是这么跟我妈讲话,她大概会把我塞回子宫,用羊水淹死,用脐带勒死。
江辰大概气坏了,他挂上电话之后把手机往了外套兜里一塞,再也不发一言。
我摸着兜里的手机心里一阵忐忑:我要不要提醒这是他的手机呢?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说手机不要了,然后就便宜了我那颗想换手机的心……
地铁靠站的时候我推了推江辰说到了,他拉着我的手随着人潮往外涌动,我们一度差点被人潮冲开,后来江辰干脆拉了我圈在怀中往前走,好不容易逃出了地铁口,江辰松开了我叹一口气说:“没有车看来还是不行的。”
我嘲笑他,“少爷,您有多久没坐过地铁了,大学的时候也不见你抱怨过。”
他不以为意,“大学要是没有我,你都不知道要在地铁和公车里哭几回。”
我拉着他袖子的手指忍不住捏紧了一些。
我们都是从小地方上城市来念大学的,我们那里一踏出大街就有笑容憨厚的大叔骑着看起来会散成一摊零件的摩托车问你,孩子要去哪里啊?所以大学的时候我看到蜘蛛网一样的公车和地铁路线我就傻掉了。于是我无论去哪里都是跟着江辰,他负责带着我在那些复杂的公车地铁中来回转换,我从来都不用花心思去想哪条线到哪里,从来都不需要担心坐错方向。
后来毕业刚开始工作那阵子他还特地带着我坐了很多趟公车地铁,从他实习的医院到我住的地方再从我住的地方到我公司,再从我公司到他实习的医院,他还编了一段口诀让我记住——“医院公司,过马路304;家里公司,过马路507;家里医院,过马路216”,他说你要记住,口诀里的地点倒过来的时候坐同样的车,但是不用过马路了。我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哪里有那么笨。虽然知道了,但是我还是偶尔会坐错,坐错之后就随便找个站下车然后涎着脸打电话给江辰,让他来领我回去。
再后来我们分手了,我换了公司和住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在本子上记了每一条路线,但还是频频坐到反方向的车。某次加班回家,一上公车就开始抱着车柱子打盹,醒过来之后发现公车路过的地方我完全不认识,情急之下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让江辰来救命,在按下拨出键那刻我突然醒悟过来,抱着柱子就开始疯狂地流眼泪,不知道的人还以后那柱子是我失散多年的生母。
那时我身旁站了一个头发染得像夏日雨后彩虹的女孩子,她嚼着口香糖悲悯地看着我说:“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疼啊?”我说:“我坐错车了。”她听完一愣,然后也快哭了,她说:“你害我把口香糖吞下去了。”
然后我也一愣,接下来看着她我就一直哭,眼泪与鼻涕齐飞的那种哭法。我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把口香糖吞下去的,不然我赔你一条口香糖好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坐错车的。对不起我现在才想起我真的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对不起你不要怕我,我真的不是神经病。
那个彩虹女孩子在听到“神经病”这三个字的时候默默地往旁边横着挪了几步,停站时车门还没完全开启她就掰着门飞奔了出去。
我叹了口气,如果时光能倒流到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心平气和地跟那个彩虹女孩解释,解释我突如其来的无助,解释我突如其来的想念,解释我真的不是神经病……
人生啊,你有时很难衡量,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痛苦还是得到了又失去痛苦。我松开了江辰的袖口,抓住他的小尾指晃了两下,总归还是失而复得比较幸福。
江辰反手微微用力握住我的手,“别晃。”
我撇撇嘴,扭头看到路旁有在卖烤红薯的,“看,烤红薯。”
“哦。”他说。
我停了脚步不肯走,“我想吃。”
“不干净,烧烤致癌。”他又说。
我明显看到烤红薯的大叔表情一僵,一付要丢火炭过来的模样,只好先掐着江辰的手臂肉拧了一圈说:“胡说,烤得那么香,你现在就去给我买。”
小时候我要是揍了别家小朋友被投诉,我妈肯定抢在人家的妈妈开口前就对我进行一番又打又骂,她说那叫先下手为强,这样人家妈妈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我倒是觉得人家妈妈是怕一开口撩起我妈的脾气,我妈会失手把我打死……
江辰一脸无法置信地看着我,我觉得他是没有料到我这么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人也会家庭暴力。
我恶狠狠地瞪他,“给我买红薯!”
“买就买,发什么神经。”他一边小声地嘟囔着一边掏钱包,“老板麻烦给我两个烤红薯。”
老板用纸袋子包了两个红薯递过来,末了还不忘强调两句,“我的红薯吃了强身健体,什么致癌都是胡说八道。”
江辰一愣,笑着说:“不好意思,刚刚吓唬我女朋友来着。”
拿到热腾腾的红薯后我坚持要边走边吃,江辰说你就吃吧,离我远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你。
我一剥开番薯皮,一股香喷喷的热气就窜进鼻腔,一口咬下去只觉满嘴绵绵密密都是红薯的香气。
我举了红薯到江辰嘴边,“很好吃,你吃吃看。”
他避开,拿着手里的红薯给我看,“难道我没有吗?”
“咬一口嘛。”我劝他,“真的很香,你现在不吃的话此生一定都在悔恨中度过,相信我。”
他拗不过我,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只是这一口就咬去了我大半个红薯……心疼死老娘了。
回家的路程走路大概至多也才十分钟,但我为了把两个红薯都分吃下去,硬是走了二十多分钟还没走到小区门口,江辰火了,说你自己在路上吃吧,吃完了记得回家,然后他就气冲冲地回家了。
我带着满足幸福的微笑在楼下把红薯吃完了,期间还引得三楼黄太太的女儿在地上滚了一回说妈妈我要吃她的红薯。
罪过罪过。
回到家的时候江辰在看球赛,我扑上去揍他,“我让你丢了我就跑!”
他不躲不闪,笑着任我又掐又咬,“反正你死活都会跟上来。”
……
这种被吃定了的感觉实在很叫人气馁,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所谓爱情也不过就是那样子的一种心情,那样子力不从心的无可奈何。运气好的甜蜜;运气不好的伤心。
我枕在江辰的大腿上,用手指去摩挲他下巴,没想到他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样子倒是有胡渣,摸上去刺刺却不扎人。我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偷偷打开爸爸的工具箱,摸到里面那被爸爸用旧了的砂纸。
江辰低头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到我脸上,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你这样躺着,脸好大。”
……
我记得有那么一种说法,说是如果一个男的很喜欢很喜欢一个女的,他就会忍不住想要欺负她,看着她哭丧着脸的样子他就能够得到一种心理上莫名其妙的变态满足。我决定以后就坚持这样的说法一百年不动摇,不然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江辰去陪他爸妈和李薇,期间他打过电话给我,说是在一个什么园看雕塑,我一听雕塑这两个字骨子里的艺术家细胞就开始狂吼着叫嚣,假设我的艺术细胞是有嘴的。
我问江辰说那是什么样的雕塑?他说人,动物。
我又问他说那用的是什么的材质?他说金属,石膏。
我又问他那线条优美不?他说不是直线。
我最后实在无奈,只好跟他说那你跟我讲讲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个雕塑吧。他说有一个仰头下巴朝天的屈原铜像让他印象很深刻,因为颜色很跳脱。
我一听很兴奋,追问说颜色怎么个跳脱法?他说整个铜像是金铜色的,但是在屈原扬起的下巴却有一圈灰白色。
我沉吟了一下,向他解释说那大概是为了突出屈原的胡子,在艺术的表达中,衬托是很重要的一种手法,你看到的是一整个屈原的铜像,说不定那个艺术家其实就是用一整个铜像来突出那一圈白色的胡子,也许就是一个象征,象征真理不畏岁月风霜之类的。
江辰说,陈小希你让我认识到了艺术真的是相通的。
我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他又说,艺术家真的挺不容易的,为了象征你说的那个主题,他大概想了不少办法,才能让鸟和鸽子天天上屈原的下巴上拉屎。
……
你看我们艺术家多不容易,连鸟和鸽子的如厕场所都得照料着。
下午因为漫画书的事开了一下午的会,我这一生最恨的事情就是开会,没有之一。我总觉得一群人傻坐成一个圈,中间至少得点个篝火什么的……
我们公司从来不开会的,实在是才三个人傅沛也没脸说出“开会”这两个字,但是对方公司就不同了,我们去到他们会议室的时候吓了一跳,密密麻麻地绕着长圆桌坐了一圈,外围还稀疏疏坐着几个拿着大黑本子秘书模样的女孩子。
会议又臭又长,对漫画的设想讲了一大堆,然后搞半天与会人员连一个怎么贴网点的人没有,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反正我最后画出来的漫画里有个道具是他家的点读机就好。
开完会,傅沛主动提出要给我更新办公装备,说把电脑,扫描仪和手绘板什么通通给我换成最新的。虽然我画漫画习惯用笔先画好再扫描到电脑上色,但是对于可以浪费公款这事我还是十分热衷的。
因为开完会差不多也是下班时间了,所以傅沛干脆就送我回了家。
我没有料到我会在家门口见到倚门低头抽着烟的吴柏松的,但这个世界上我没有料到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没有料到没有我的支持奥巴马还能当上美国总统。
听到脚步声吴柏松抬起了头,他这头一抬吓得我倒退了两步,这两三天前我见到还是春风满面的,怎么一下就胡子拉碴,萎靡苍老到好像被腌制过的萝卜干。
我大概可以猜到发生什么事了,只好强装平静地说:“你等很久了吗?咋不先打个电话呢?”
他说:“打了,你没接。”
我掏出手机才发现下午开会被我调成静音了,忙解释说:“我调成静音忘了调回来。”
然后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招呼他,“进来前先把烟熄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吴柏松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找出茶包泡了杯热茶塞他手里,然后用最知性最善解人意最不八卦的语气说:“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盯着手里的茶说:“染染要和我分手。”
我咬一咬下嘴唇,深吸了一口气问:“还有呢?”
“还有你不是都知道了?”他抬头看着我,“你是用一种什么心情来看待我这段感情的?看好戏?”
我压住火气说:“如果你非得这样说话我觉得我就没有必要听了。”
“对不起。”他叹口气,“不是针对你。”
我摆摆手,“那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我不想分手。”他说,“染染说那个人已经开始怀疑,她很怕他知道了会对我做出什么事,你知道那个人……”
我知道,而且生为普通老百姓的我,爱莫能助。
我们陷入一阵沉默,最后吴柏松眼睛一亮说:“我带她走,回新西兰。”
我指出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胡染染会不会跟他走。
他说:“她为什么不会跟我走?”
我:“因为她的家在这里,她的爸妈在这里,她不敢肯定她跟你走了之后她家里人会不会因此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
吴柏松眼里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来,“我连自己自己的女朋友也保护不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平时用来对付江辰那一套无厘头在这里似乎也不是很合适,你想想看,这个时候我要是说其实你也不会很没用,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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