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里出去的时候,我的脸色很差。
迟轩把电视摆好了,刚插好所有该插的线,正在等我。
我走过去,垂着眼睫,低声说:“撤了吧。”
他转过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白着一张脸,再一次说:“我不看了,撤了吧。”
迟轩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幽深得几乎让我无所遁形。
我只好别开了脸。
他抿了抿唇,居然什么都没问,点了点头,很平静地说:“好。”接着,就开始动手拆刚刚组装好的零部件。
他如此好脾气,显然是因为看出我不对劲了,在迁就我。站在他的背后,我忽然间眼眶泛酸,伸出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子,顿时僵了一下。
我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喃喃地说:“这个东西……是他送的。”
我没说他是谁,可是怀抱里的那个身子,却猛然间绷了一下。
他听懂了。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就沉默了。
一时之间,我们谁都没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迟轩 了我的手,转过身来,看着我的脸。他说:“要送回去吗?”
我动了动唇,还没说出话,他就转过身,继续拆分了。
“很快就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飞快动作的手指,居然隐隐颤了一下。
那一瞬,我猛然间想到,他曾经说过的那句“她那样,你也是”,原本就有些恍惚的心神,不由得更加怔愣了。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迟轩下了车,回头看到没有动作的我,他抿了抿唇:“你不想见他?”
我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你去吧。还了东西,咱们就回家。”
迟轩沉默着,又俯视了我片刻,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好”。
话音落定,转身就朝那个接到电话正朝这里走过来的挺拔身影走了过去。
我犹豫了好久,最终掀起眼睫,朝那里瞟过去了一眼。
出租车大灯打出的光圈里,迟轩一步一步走到何嘉言面前,然后将装了液晶电视的箱子搁在地上。
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何嘉言顿时面色惨白。
两个人像是在对峙一般,面色都不怎么好看,我看见何嘉言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朝这里看过来一眼,脸上渐渐泛起酸涩的笑容。
迟轩没再理他,转身就离开了,看起来,比身后那位还要不愉快。
车内,我咬了咬嘴唇,闭上了眼。
你何必呢?何必呢,何嘉言?
我最无助、最悲伤的时候,你离开了我,现如今,又何必来演这煽情痴情的桥段?
我最需要你在的时候,你不在,那么以后,就也不必在了。
那天回家的一路上,迟轩一直没有说话,我觑着他脸色不好,加上自己心情也不大好,两人就谁都没说话。
临进家门,他却突然转身,一把将我按在楼道的墙上,漆黑如墨的眼睛灼灼地盯着我,眼神中,有明显被人激怒了的羞恼成分。
“怎、怎么了?”
我正恍惚出神,突然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有些惶恐地看向他。
他紧紧地盯着我的脸,几乎磨牙:“你就没有什么话,是要对我说的吗?”
少年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近在咫尺,惹得我的脸部迅速升温:“说、说什么?”
他咬一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恼恨,与此同时,握在我双肩的那两只手,也加了几分力:“他不可能平白无故送你液晶电视做礼物的……你们有约定,对不对?”
我霍然抬头,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捕捉到我的表情,他的眼睛顿时缩了缩。
那一瞬,眼底一闪而过的神情,居然是……受伤和寥落。
他看着我的脸,喃喃地说:“你喜欢他四年……我真傻。”
说了这没头没脑的两句话,他忽然松开了我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
迟轩转身之前的那个眼神,一直在我脑海里绕啊绕的。
我睡不着,就走出房间去找他。推开他的房门,扑面而来的,是酒气。
他喝了酒,睡着了。
我走近他的床边,安静地看着他。他即便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紧蹙着的。
看着他那副睡容,我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叫醒他。
就那么在他床前站了许久,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子。
离开前,眼睛无意中扫到电脑桌上的一样东西,鬼使神差般地走过去,看清了之后,我顿时呆在了当地。
桌子上放着的那样东西,明明不起眼,却在引起了我的注意之后,成功地使得我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去。
那样东西,是北京前往敦煌的车票。
就在那一秒,脑海里像电影回放一般,闪过回北京时火车上,我同迟轩的谈话。又想起这几天他整日扑在电脑上的情景,我未加犹豫,直接将他的电脑和车票带回了我的房间。
开了他的电脑,我顿时被桌面上密密麻麻的文档镇住了。所有的文档,无一不打着“敦煌”二字的标志。
敦煌的美食。
敦煌的住宿。
敦煌未来十天的天气。
敦煌不得不去的地方。
敦煌……
我看得眼睛渐渐花掉了,手指都有些摁不住鼠标。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耐心的、好脾气的人,可是……可是却在默不作声地做着……
做着这样烦琐的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原本心情就低落,这下,胸口更闷了。
等到情绪平复了些,我才轻手轻脚地将电脑送回了迟轩的房间,也许是因为心神恍惚的关系,我不小心碰倒了桌面上的东西,响声惊醒了他。
他打开台灯,半支着身子看向我,漆黑的眼睛里,有惺忪的睡意,也有被惊扰的不豫。等到看清站在桌前的那个人是我,他的眼睛里,渐渐浮起了我看不懂的涟漪。
我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朝他笑了笑。
我倾低身子,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喃喃地说:“你要陪我去敦煌,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怔了一下。
我抱住他的身子,轻轻吸了一口气:“我……我和何嘉言,没什么的。”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我抱紧他,一鼓作气地说:“液晶电视那件事,只是以前随口说的一句话,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说过不喜欢他,就是真的不喜欢他了。你放心……我对他,没感觉了。”
被我紧紧抱着,他好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我以为他还是不肯相信我的时候,他忽然哑着声音,在我耳边说了句:“你……不嫌我送的礼物傻吗?”
怎么会?我立刻摇头:“不傻。”
他喃喃地说:“你们相处了四年……他比我更了解你。”
我仰起脸,很认真地对上他的眼,一字一顿地说:“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最喜欢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然后,终于缓缓地笑了。
我直起身子,凑近他的嘴角,轻轻地吻了一下。
“笨蛋。”我喃喃地说。
他揽紧我的腰:“生日快乐。”
那天凌晨,我们最终也没能踏上去敦煌的火车。
原因很简单,我的导师病了。
大半夜的接到导师千金的电话,我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果不其然,刚把电话接起来,耳朵里狂风过境般地刮过导师十一岁女儿哭哭啼啼的声音:“乔诺姐姐,你、你快来吧,我们在人民医院,我爸爸病了!”
她哭得如此凄惨,以至于我的手当场就狠狠抖了一抖,哪还有什么心情收拾行李啊,二话不说,拽住迟轩的胳膊就往楼下冲。
到了医院才知道,导师病得并不重,肠胃炎,但是是急性的,所以来势汹汹,着实把小丫头给吓坏了。
好歹是辛苦培养我的导师,当然没有让他家十一岁小姑娘守夜的道理,我对迟轩说:“你带她回咱家睡觉吧,我自己在这儿看着就成。”
迟轩不放心留我一个人在医院里,就磨蹭着不想走,无奈到了后来,导师的女儿困了,闹着要睡觉,他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又叮嘱了我几句,这才不得不离开了。
迟轩走后不久,导师气色恢复了许多,他闲聊般地问我:“刚才那个挺英俊的男孩子,是你男朋友吧?”
我点点头。
导师沉吟了一下:“那小伙子,好像比你小吧?”
我正帮他垫枕头呢,听到这句,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嘴上倒是老实极了地回答:“嗯,小将近五岁吧,他才十八岁。”
“也读咱们学校?”
“对。学法的。”
“嗯,学法。”导师沉吟,与此同时抬起手来,指了指病床旁的凳子示意我坐,嘴上却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法硕有个不错的男孩子,叫何嘉言,以前和你,应该也是认识的吧?”
猛然听他提起何嘉言,我禁不住困惑了一下,抬起眼来,就看到导师正以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
他那样的眼神,让我不得不干笑起来:“认识……我们本科时,一个班的。”
导师意味深长地睨向我,也不绕圈子了,开门见山地说:“你跟小何的事,我也听说了的。怎么,他没有这个小伙子好吗?”
语气间,摆明了是不看好迟轩的。
我的心底,莫名其妙就燃起了一团火。
我不知道导师是从哪里听说了我和何嘉言的事,哦,不,我和何嘉言之间有什么事?
我和他谈恋爱吗?
笑话。
我和他之间,若还提得起“恋爱”二字的话,那也只是恋爱未遂吧?
何嘉言有多优秀,我一直以来都知道,他品学兼优,待人温和,长相极好且家境优渥,他是实力派和视觉派的绝佳代表,他一直被无数女生奉为心目中的梦中王子且骑着白马。
可是,可是这么优秀又如何?
即使他再优秀,即使他再美好,即使他再完美无缺,和我江乔诺又有什么关系?
他和我惺惺相惜了足足四年,然后一转眼间,就同别的女生——而且是与我势同水火的女生——牵起了手,那么待人有礼温和有加的他,那时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现如今,他忽然间记起我曾经说的话了,他忽然间摆出一副忧伤的脸了——这又是在做什么?
是,我承认我对感情迟钝,我承认我没心没肺,我承认我嘴巴贱兮兮,有的时候开起玩笑根本不像是女生,可是——可是这些缺点,这些缺点,并不足以成为他伤害我的理由。
我也曾郁郁不解,可是,何嘉言跟谈嫣在一起半个月之后,我终于有些想通。
直到昨晚,我是彻底想通了。
谈嫣是系花,是比我漂亮了好几倍的女生;
谈嫣的爸爸是富商,家世自然在我之上;
谈嫣喜欢出风头,几乎每一个活动中,都会有她靓丽的身影;
谈嫣有心机,却工于掩饰,在所有不熟悉她的人的心目中,她都是宛若白雪公主般纯真无邪的存在。我和她之间有矛盾,“江乔诺忌妒谈系花”,只会是有且只有的,唯一一个理由。
何嘉言选择谈嫣,简直是大势所趋。
我不怪他。一点也不。
我只是,后来忽然找到了一个形容词,来描摹我和他那将近四年来的关系,然后,就有些郁闷。
那个形容词,叫暖昧。
他喜欢我,因为,我是个不错的人。
可是他却和谈嫣在一起了,除了“在何嘉言心目中,江乔诺远远不如谈嫣”以及“我的自我认知,恐怕有些偏差吧”之外,我已然找不到更加合适的理由,来宽慰自己了。
只能说,也许我们曾经有“缘”,却远远没有,执手偕老的“分”。
四年来,我一直喜欢着他,是他,把我的手推开的。
回忆真是一件耗费力气的事情,不怎么愉悦的回忆,更是会让人的情绪低落。
我朝导师笑了笑,有些疲倦地说:“我跟何嘉言只是同学啊,非常非常普通的同学关系,老师不要听别人乱说。”
导师看了看我,似乎还想说什么,我不失时机地捂着嘴巴,有些羞涩地打了个哈欠。
好歹我也是个牺牲自己休息时间来陪护的人,除了再一次委婉地朝我表示谢意之外,他终于没再多说什么。
大清早,导师带的其余几个硕士生纷纷闻讯来了。我被劝回家补觉,眼看导师状况明显好转,就放心地撤退了。
回家补了一觉,睡醒后,乐乐缠着我和迟轩,非要我们俩带她去看电影。
公主的命令比天大,我们自然不好推,于是我换了衣服,三个人一起下楼打车。
到了电影院,迟轩带乐乐去买票和爆米花可乐,我百无聊赖地站在硕大的显示屏下面,仰着脸看上面的场次安排。就在这个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转过脸来,就看到了一张狭路相逢勇者胜、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会想念的脸。
——谈嫣。
这世界说小不小,可是说大真的也不大,我不想遇到的人,总是那么一个不小心,就遇着了。
尾声 这个少年,我爱他
谈美女邀请我移步谈一谈的时候,我其实是非常想拒绝的,可是考虑到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的女生如果没有事,是绝对不会来找我的,于是,我犹豫了一下。
就是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使得谈美女借机宛若藤萝一般,非常妖娆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她几乎是生拉硬拽地,将我拖到了电影院外部场地的一角,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我:“嘉言最近和你还有联系,是吧?”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分别,是很容易看出来的——谈嫣的嘴就是比我甜。
即便是情景很是美好温馨的以前,我对何嘉言的称呼,也是三个字齐齐上阵,而谈嫣就不,人家一直叫的都是“嘉言”。
联想到自己和谈美女之间又多了一个差距,我一脸望尘莫及地说:“他是你男朋友,跟我联系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
我生日那天,何嘉言送那台液晶电视的事,是在双方根本就没有会面的情景模式下发生的,我个人以为,这并不算是什么联系。
谈嫣明显不能苟同我的想法,她狠狠地瞪着我说:“前天嘉言突然从医院里跑出来,他是去了你那里吧?你就是那天生日,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就有些想笑。怎么我的生日大家都记着, 唯独我自个儿给忘了?
实在是,太没有主人翁意识了。
等等!
我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谈嫣,惹得她又瞪了我一眼。
我很大度地没计较,看着她的脸不耻下问地说:“何嘉言在医院干嘛,他病了?”
谈嫣脸色微变,而后转为正常,凶巴巴地朝我甩了个白眼:“别废话,就说那天他是不是去找你了吧?”
我想了一下,那天送还液晶电视的时候,何嘉言的脸色是不怎么好看,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我割袍断义的烈举脸色发白呢,原来……居然是病了?
我抿了抿嘴巴。
这两天,我和迟轩感情挺好的,于是也由衷地希望全世界的情侣关系都挺好的,所以我没有趁火打劫地添油加醋,反倒很是有几分公允之心地说:“何嘉言病了这事,我还真是不知道,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顿了一下,我禁不住笑了起来,“谈系花,你有时间在这儿跟我对簿公堂,还不如多去医院陪陪他。”
我真的是很真诚的语气,可是谈嫣却气得嘴唇直 :“你、你还是喜欢他!对不对?”
我有些无语,转脸就瞧见,迟轩冷着脸正朝这里走过来,该是见我许久都没跟上,出来找我了。
我朝迟轩迎过去两步,笑吟吟地挽住他的胳膊,而后转过身来,一脸正色地对谈嫣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何嘉言是你男朋友,我喜欢他做什么?”抱紧迟轩的手臂,我温柔地笑了一下,“吶,我喜欢他。”
谈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迟轩,神情顿时宛若吞了一百只苍蝇,又惊又诧。
迟轩看了谈嫣一眼,眸底明明有浓郁的不悦之色在泛滥了,面上却是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
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笑得温和而又乖巧:“谈学姐,有空的话,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他这一句,等于是默认我和他的关系了。
一听这话,谈嫣那副吃惊的神情根本就褪不掉了,她看了看迟轩,又看了看我,终是愤愤咬牙,一扭身便走了。
我倚在迟轩的身边,望着谈嫣的背影,微笑了一下。
我不想和你斗。大家都好好的,多好啊。
第二天早上一起去学校,刚下公交车,我就瞅见走在前头的那个是肖羽童,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拽住了迟轩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往前走了。
迟轩看我一眼,黑眼睛里都是笑:“你怕她啊?”
我有点儿窘,无意识地 舔嘴唇:“看见了不好。”
迟轩倒是落落大方地,还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以前咱们俩没一起出现过吗?怎么现在走一起,就心虚了?”
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太妥:“以前肖羽童挺喜欢你的吧……我觉得不怎么好。”
迟轩扬了扬眉毛,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我和她只是台上的搭档,别乱说。”顿了一下,又是一句,“她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你是她的小导,不会不知道吧?”
我升调“啊”了一声,以惊诧的神情表示,我确实不知道。
迟轩似笑非笑,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那个人,你还认识呢。”然后牵了我的手,径直往前走,微抿的嘴角标志着,八卦别人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我都在琢磨能够俘获肖羽童芳心的人是何方神圣,未果。
临下课的时候,八卦的热忱终于压倒了作为小导应该具备的严肃,我决定给她发条短信咨询一下。
咨询的短信刚刚编辑好,正准备按发送,手机在我掌心嗡嗡振动了起来,我有些被吓到地瞟了屏幕一眼,接起来就压低声音骂:“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这些天你死哪儿去了?”
苏亦在那边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狐狸:“回家啊。跟我妈商量明年毕业了就结婚的事呢。”
我愣了一下:“结婚?跟谁结?”
“反正不是你。”
我想远程抽他,勉力压下怒气说:“你想跟我结,我倒是愿意跟你才成啊。别贫,上次张阿姨见的那人,到底是谁啊?她说各方面都挺好,就是个子不怎么高,我怎么记得韩贝贝挺——”
苏亦打断我的话:“别跟我提她。”
苏亦会排斥我提韩贝贝,不是没有理由的。
前天,我们一起去医院看了韩贝贝。她脸色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得苏亦心疼极了,可是,当大家委婉说起,事到如今,那个男人居然都不肯露面,实在是太可恨了的时候,韩贝贝居然一脸温柔地说了句:“是我自愿的,我不怪他。”
从怀孕到被迫流产,她却一点都不怪那个男人,事已至此,苏亦真的是受不了了。
他笑得咬牙切齿:“我他妈真是贱!”
那之后,他对我宣布,他说到做到,再也不喜欢韩贝贝了。
苏亦不许我提韩贝贝,让我牙疼似的吸了一口凉气:“哟,你又看上谁了?”
“老子这次是认真的。”他在那边哼哼。
我冷笑:“你哪次都说这句话。”
苏亦在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说:“她出国了。”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她”字代指的,应该就是韩贝贝。于是,我也沉默了一下。
然后我说:“那你这样,对你要娶的那个姑娘,是不是挺不公平啊?”
苏亦毫不犹豫地说:“不相干啊。我以前喜欢韩贝贝,既然决定要娶童童,当然一门心思只喜欢她啊。”
我心说你的理性那么牛气啊,嘴上却是换了个委婉些的说法:“感情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就控制得了的吧。万一你——”
“我说,诺诺,”苏亦打断我的话,“你以前喜欢的人,也不是迟轩吧?”
我被他噎了一下,脑子里的线索突然有些跳脱,我说:“童童是谁啊?”
“肖羽童啊。”苏亦自然而然地回答,“我没跟你说吗?迟轩都知道啊。”
我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呆立了足足数秒,我才意识到,教室内众人的视线,全都凝结于我的身上。这个时候,我瞬间醒悟此时身处何地,后背不由得一阵凉意拂过。
果不其然,讲台上的老师看了我一眼,很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江乔诺,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从办公室接受批评出来,我才敢开机,手机里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来自迟轩的。
他说,他们这节体育课加上午饭的时间,有一场篮球赛,让我上完了课就去篮球场找他。
我看了看接收时间,是在半个小时之前收到的。
考虑到迟轩在打球,手机势必不会带在身上,于是我没有回复,直接往篮球场走。
篮球场离教师办公楼还是挺远的,于是我边走,边给苏亦拨了一个电话。正威逼利诱苏亦讲述他和肖羽童是如何勾搭到一起去的时候,手机里提示出另一个电话进来的声音,我对苏亦说:“你先整理着思路,我接个电话啊。”
无巧不成书,接起来,居然是肖羽童打的。
她那边吵得不得了,她在电话里惊慌失措地说:“学姐你在哪儿啊?你快来啊,迟轩和别人打起来了。”
一听这话,我悠闲不起来了,拔腿就往篮球场跑。
我万万没有想到,和迟轩打起来的……
居然会是何嘉言。
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篮球场,果然现场秩序大乱——法学本科的系草,和法学硕士的系草,这两个人打了起来,委实是一个比篮球赛还要吸引眼球的事端。
斗殴的是两大帅哥,原本围观篮球赛的女生们,如今更是紧密地贴在了事发现场的第一线。
我努力拨开人群,有些艰难地向中心靠拢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被人拽住胳膊行动不得,却依旧喘着气怒视对方的两大中心人物。
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视了一眼,我朝自家脾气很不好的那位走过去。
他瞅见我就来了力气,挣开身后束缚他行动的同学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眉眼间掩不住有些不开心:“怎么这么慢?”
我言简意赅地说:“老师拖堂了。”然后看他一眼,“怎么了这是?”
“他找打。”迟轩瞥了几步开外面无表情的何嘉言一眼,神情冷冷地说。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张嘴询问你们两个怎么会遇上这种白痴问题的好时机,我明智地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肖羽童。
她看了一眼迟轩,又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的学长,有些迷茫地说:“迟轩正打球呢,学长过来找他,两人站在场外说了几句话,然后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说了等于没说,其间缘由,我还是没听明白。
我将视线转回迟轩的脸,只问结果:“没受伤吧?”
他哼一声:“这话你应该问他。”
我松了口气。
眼角扫到周围观众灼热的目光,我看了迟轩一眼,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不管有什么理由,当众跟人打架都是不好的,而且对方还是……还是你的学长。来——”我扯了他的胳膊,端出了小导的姿态,息事宁人地说,“去跟学长道歉。”
“嗬!”迟轩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了我的手,眼神桀骜不驯地道,“明明错的是他,凭什么我要道歉?”
我望了望自己落空了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身后一直沉默的何嘉言忽然说了句:“不用他道歉。”
说完这句,他将视线转向了我,欲言又止的。
“乔诺,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我怔了一下。
“没什么好谈的。”迟轩皱起眉,一把揽过我的身子,替我做了回答。
何嘉言没理会迟轩的话,就那么一脸坚持地看着我,眉眼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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