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春深似海（2 / 2）

天气渐暖，杏花开过，桃花又开。有名句曰：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帝都城里，端得是一片温柔富贵，和风细雨。

三月初，家和楼重新开业。当日，可谓是高朋满座，宾至如云。

三月中，邵骏璁和颜文臻的婚事便定了下来。消息传到凤章殿，韩芊轻笑着对跟前的苹果儿香橙以及小嫚等人说道：“邵骏璁这小子到底是不错。”

“邵小将军可是这些权贵子弟里的翘楚，这回他跟文臻的婚事定下来，不知道这帝都城里的多少姑娘会碎了芳心。”苹果儿笑道。

韩芊点了点头，又叹道：“哎呀！年前那事儿闹的，这么久都没缓过劲儿来。过年的时候本宫还看见诚王世子妃坐在诚王妃身后，恹恹的，没精神。”

“她是为了云显夫妇的事情难过呢！她跟萧夫人……她们从小情投意合，是手帕交。”苹果儿看了一眼韩芊的脸色，低声叹道。

“本宫自然是知道的。”韩芊轻轻地叹了口气，“想当初，我们一起跟着皇帝哥哥去承州，那日宴会上，姚姐姐以玉笛吹奏一曲《潇湘水云》，大搓蛮族锐气，长了我大云女儿的脸面。萧姐姐也曾跟我们一起纵马驰骋在草原上……她跟云显的婚事还是本宫赐下的。当初本宫赐婚给她们，是想着她们这样的姑娘，嫁入皇族之中跟本宫做妯娌，成为皇室宗族的一员，跟她们的娘家家族相得益彰，大家都能好好的，却没想到……”韩芊说完，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今春暖花开了，邵家又要办喜事儿，帝都城里可以热闹一阵子了。”苹果儿见韩芊伤感，忙用话题岔开。

韩芊却像是没听见苹果儿的话，转头问小嫚：“那天我叫你去狱神庙看看，你去了没有？”

小嫚忙起身回道：“有些事情忙，还没来得及去呢。”

“你有什么好忙的？本宫的话也当耳旁风！”韩芊低声嘟囔着。

小嫚愣了一下，被苹果儿拉了一把赶紧的跪在地上请罪：“娘娘恕罪，奴婢其实是忘了。”

她这一跪，苹果儿等人也都赶紧的跪下了。韩芊看着跪在面前的一片，摇头叹道：“好了！都起来吧。”

“谢娘娘恩典。”小嫚忙谢恩，然后站起身来。

“娘娘若是实在记挂着萧氏，可求皇上给个恩典？”苹果儿小声建议道。

“谋逆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陛下已经开恩没有株连，恒王府的姻亲便都没有关系，否则整个萧家都得搭进去。这些疯子！好好地为什么要造反！”韩芊叹道。

“不过幸好那边府里的六爷已经没事儿了。昨儿奴婢回家去，那边侯府的夫人来奴才家里，说是想进宫来给娘娘叩头谢恩的，不知道娘娘得不得空。”苹果儿回话的时候也小心看着韩芊的脸色，见她不说话，便又继续说道：“奴才没敢答应她，只是跟她说趁着娘娘高兴地时候替她回一声。”

提及韩建申，韩芊自然没了好脸色，只淡淡的说道：“贺家姐姐还是不错的。她要进宫来来给本宫请安，本宫自然会见她，只是若说是给老六谢恩，就算了吧，老六那事儿本宫没帮什么忙，谢恩的话就不必了。”

苹果儿知道新年宴之前韩芊就不喜欢韩建申，很久之前就不喜欢。自从他跟那些纨绔子弟们掺和到一起之后，就更不喜欢了。

原本好好地气氛一时间淡了，香橙忙领着天心公主和小石头悄悄地去了一旁，奶妈子也把天煜和天烨抱回屋里去喂奶哄睡觉。韩芊面前只剩下了苹果儿和小嫚两个人。

“我想出去一趟。”韩芊忽然说道。

“娘娘想出去散散心？”苹果儿忙问，“那奴才去通知家和楼那边准备一下？”

“不去家和楼。”韩芊摇头道。

“清明节快到了，本宫也不能去给父母祭扫，不如去大觉寺做场法事，以解这些年来对父亲和母亲的思念之情。”韩芊把手里的一支雪白的玉兰花轻轻地放在茶桌上。

苹果儿忙躬身应到：“是，奴才去准备。”

大觉寺身为皇家寺院，自然是为皇室宗族服务。现在皇后娘娘要为故去的母亲做法事，大觉寺自然要全面准备。

云硕本来是要陪着韩芊一起去的，但韩芊说想一个人安静的为母亲诵经一天，以报答她的养育之恩，而且刚好治河总督罗同江昨晚进京要面见皇上当面陈述治河事宜，云硕也的确没有时间，便吩咐千夜夫妇和忠毅候一家人陪同皇后一同前去为大长公主做这一场法事。

韩建元兄弟三人天不亮就换了一身素装至皇宫玄武门等皇后凤驾出宫，然后带着各自的夫人和孩子一起随皇后娘娘的依仗出西城门往西珏山去。

皇后去大觉寺，沿途一路上都由禁军防卫，路人百姓被拦到两旁，路边加起了明黄色的帐幔，所有闲杂人等全都靠边站。自然有那些好奇的百姓挤在帐幔之后，或者把着帐幔之间的缝隙，或者站在高处，竞相膜拜皇后娘娘的凤仪。

一身月白色素缎绣金线凤纹的韩芊正襟危坐在凤辇之中，沉着脸想心事，

脸想心事，苹果儿和樱桃两个人跪坐在车里铺设的锦垫上，也是正襟危坐。小嫚和香橙没有跟来，因为天心和天煜天烨太小，不能跟着，她们留在宫中照顾。

官道平坦，凤辇走的也不快，春风吹起凤辇的帐幔，把外边的喧哗声也花香也吹进来，韩芊微微闭着眼睛，心里想的却都是母亲的音容笑貌。

凤辇驶出西城门之后，围观的百姓便没那么多了。喧哗声远去，花香却更胜。苹果儿悄悄地看了一眼皇后的神色，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水，轻声说道：“娘娘，喝口水吧？”

韩芊缓缓地睁开眼睛，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伸手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温热的白开水，转头看外边路旁盛开的桃花，说道：“前面找个地方停一停。本宫的腿有些麻了，要下去松散松散。”

“是。”苹果儿应了一声，转身先开凤辇窗帘，对外边随行的护卫吩咐了一声。外边随行的千夜应了一声，又吩咐身边的人去前面告诉前面骑马带队的韩建元。

片刻后，护卫选在官道旁边的一棵老梨树低下铺好蜜色的素缎，设好起坐的榻席，恭请皇后娘娘下凤辇，入座奉茶。

韩芊落座后，自有随行的宫女太监准备了果盘，香茶等奉上，另有人捧着脸盆巾帕香皂等近前来服侍皇后娘娘盥手，韩芊洗手后接过茶盏，方对跟前的韩建元说道：“请嫂子们一起过来用茶吧。”

韩建元拱手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没多会儿的工夫，苏氏，封氏，卫氏妯娌三人联袂而来，近前给皇后娘娘行礼请安。

“几位嫂子坐。”韩芊指了指面前的几个素锦软垫。

韩芊看了看韩建元，轻笑道：“大哥，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大觉寺？”

韩建元躬身道：“回娘娘，这里离西珏山还有二十多里路，照着凤辇行进的速度，我们应该能在申时之前到大觉寺。”

韩芊点了点头，微笑道：“很好，我们休息一盏茶的工夫就走，这里我们几个人说几句闲话。大哥你跟两位哥哥也去休息一下。我们做车，你们骑马，比我们还辛苦。”

“谢皇后娘娘体恤。”韩建元躬身行礼后，带着两个弟弟退去外围防护。

宫女给苏氏妯娌三人奉上香茶之后也各自退至一旁侍立。韩芊喝了两口茶，抬头看了看头顶含苞待放的梨花，叹道：“还是这郊外的春色好。”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苏氏也看着那花朵累累的老梨树，颇为感慨的吟诵道。

“还是大嫂子书读得多。”韩芊叹道，“本宫只觉得这梨花好，想要吟诵一首诗却只觉得脑子里空空的。”

“臣妾献丑了，其实这也是巧了，昨儿晚上臣妾在府中花园子里路过，刚好听见锦儿在吟诵这首诗。一时觉得好，便记下来了。”

“锦儿？今儿她跟着来了吗？”韩芊诧异的问。

“来了。”苏氏欠身说道，“刚刚，她说那边有泉水，说取一点带上，路上可以给娘娘煮茶。”

“嗯，去叫她来。本宫好久没见到她了，过年的时候她也没进宫。”韩芊叹道。

“是。”苏氏答应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丫头。

那丫头福了福身转身离去，没多会儿果然带着韩锦过来。韩锦穿着嫩绿色的贡缎褙子，褙子的前襟上刚好绣的便是一束折枝梨花，白色的雪白的中衣和百褶裙衬得褙子的颜色更加娇嫩。和她手里提着的取水用的竹筒也是相得益彰。

“锦儿给皇后娘娘请安。”韩锦把手里的竹筒交给樱桃，走上素缎跪拜行礼。

韩芊看着她这一身的穿着，再看她头上只簪着一根镶嵌着东珠的银簪，别无一装饰，却更显得她粉脸桃腮，娇艳明媚，于是笑道：“转眼间，咱们锦儿是大姑娘了！你衣裳做的倒是别致，很少有人会把梨花绣在衣服上的。”

苏氏笑道：“这是她自己弄得花样子，那梨花旁边绣的是桔子花儿，旁人都说梨花是分离之花，她却说梨花跟桔子花儿绣在一起便谐着‘吉利’二字。”

“不错，果然是别出心裁。”韩芊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谬赞，锦儿惭愧。”韩锦低头应道。

“坐吧。”韩芊指了指苏氏身侧偏后一点，宫女新增设的锦垫，“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是本宫的侄女，还是以家里的称呼听着比较亲近些。”

“是，谢姑母。”韩锦再次躬身谢恩后，起身至苏氏身侧，跪坐在锦垫上。

“锦儿是大姑娘了。虽然父亲和母亲的孝期在，家中不能办喜事，不过到可以先议定婚事。还有钧儿，今年已经及冠了吧？也是大人了。”

苏氏忙欠身谢恩：“皇后娘娘记挂着他们，是他们的福气，也是侯爷和臣妾的福气。”

“锦儿啊，云贞那孩子本宫一直觉得不错，小的时候你说人家是文弱书生，你不喜欢。你看看他现在，也能骑马也能射箭，去年恒王叛乱，他也出了不少力啊！皇上对他大加赞誉。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一直装着你，姑母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嫁一个疼你爱你的人，不是很好吗？”

韩锦忙跪起身子，朝着皇后叩头：“锦儿谢姑母教导，锦儿一切都听姑母安排。”

“唉！你说这话，倒是叫本宫很是为难了。”韩芊叹了口气，摇头道：“婚姻大事，本宫也

事，本宫也不能强为你安排。放眼看看本宫赐婚的那些姑娘们如今能幸福过日子的也没几个，那些别有用心的也就罢了，你且看看你萧姐姐。如今还被关在狱神庙呢！”

韩芊忽然提到恒王之子云显的妻子萧莲卿，苏氏妯娌三个连同韩锦一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婚姻大事耽误不得，但也需要慎重。锦儿的母亲去得早，女儿家的事情兄长有些事情也是不好说话，原本还觉得有大长公主为她操心的，后来大长公主也早早的走了。顾氏的性子倒是温和，只是她自己是个没福气的，本宫呢，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想要照管她，却总是有心无力，如今这件事情落在大嫂子的身上，大嫂子还得为这孩子多多费心才是。”韩芊朝着苏氏淡淡的笑道。

苏氏忙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手边的小几上，跪直了身子叩头道：“臣妾一定尽心尽力，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韩芊把手里的茶盏交给身旁的苹果儿，又扶着小嫚的手缓缓地起身，说道：“走吧，再不赶路，天黑之前就到不了了。”

苏氏等人忙躬身应着，也都起身跟着韩芊往凤辇跟前走。韩芊上了凤辇后，又回身叫住韩锦：“锦儿，你来与本宫一起。咱们几个人一起说说话，省的本宫犯困。”

“是。”韩锦忙应了一声，伸手扶着小嫚登上了凤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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